很久沒有夢見父親了,記得年青時,時常夢到他老人家,每每睡夢中號啕大哭,常把枕邊人也吵醒。今天淩晨又夢到父親了,夢中我跟父親並排坐著,父子談得很開心,談些什麽醒來後不甚了了。這次沒有哭,夢中的父親還活著。夢醒時恍然而悟,父親已離開我們四十年了。我也從滿頭黑髮到如今白髮如霜。
父親是屬猴的,可他的一生就像農村的黃牛一樣,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父親的一生是為他的家人活著的一生。
祖父一生最寫意,年青時靠曾祖父過日子,曾祖父告老還鄉後,一家大小的生計就落在父親的肩上。
父親九歲時就被曾祖父托鄉人帶過洋,九歲的小孩子離開了父母弟妹,與曾祖父在岷市班沓干的一片小雜貨店經營,一年不到曾祖父就把父親一人獨自留在岷市,小雜貨店也盤給了鄉人,父親就跟那同鄉叔伯當學徒。晚上,父親的東家到郎君社打牌,與同僑一道演奏南音、九甲等鄉音。
十歲不到的小孩子,門外一片漆黑,小鋪子孤燈閃爍,只有一隻狗與他做伴,父親一生最喜歡狗,與一些小動物。是那隻狗狗陪伴他過了一個又一個黑燈瞎火的夜晚。在鄉下的祖母,每晚都和淚而眠。過了一二年的艱苦日子,曾祖父又把父親托鄉人帶回老家。在家鄉只躭了二三年又得重整行裝重新踏上南下呂宋的老路,那時他只有十三歲,這次經友人介紹,進入了中路一家經營碗、碟、杯子等較具規模的商行任學徒,後來該商行改行代理美國名牌縫衣線及法國的繡花線,最後擴充至花邊鈕扣、布疋等。從那時開始,父親從學徒到總經理,靠的就是勤勞,父親只進過一二年的私塾,沒啥學問,那時經商靠的就是苦功與勤力。
父親是當時中路區那條以經營針線鈕扣,花邊,高級布料街高薪經理之一。
他以苦功爬上了該商行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總經理,養活了父母四個弟弟五個妹妹。
父親以七十不足的年齡,心肌梗塞去世,他的四個弟弟,與二個也在菲律濱的妹妹,當時他們的痛苦與傷心,不亞於我們兄弟與母親。當時我們一家籠罩在愁雲慘霧中。
父親是他的弟妹們的大哥,比他們的父親更親的大哥,三叔一談到父親總是喋喋不休,直至突然欲泣而止。
如今他們十兄弟姐妹已與祖父母在天堂又聚在一起,重享天倫之樂了。
二○一六年。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