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眺“性水亭”,壯嚴屹立,巍然不動,汰舊換新,飄飄有凌雲之氣;近看“性水亭”,樹碑立傳,古雅盎然,溢於楮墨,猶壯志未酬念悠悠。
我是台灣人 ,一九五七年來菲經商,曾央托性水先生排患釋難,退休後定居台灣。這次重回菲律賓,懷念故人,急往性水墓前拈香悼念,面對遺像,哽咽在喉。往事歷歷在目,如影隨影,他過去為人調停是非的事蹟,清楚重現眼前,不因時間久暫而消失。這是施者不記,受者不忘,時間雖已相隔半世紀,念茲在茲,沒有一時一刻忘懷。
在墓園流連遠望,令我喜出望外,看見工人正在忙碌裝修性水紀念亭,紅瓦黃檐,亭高瓴水,神工鬼斧。我仰首闊步,趨前觀望。
“性水亭”距墓園咫尺相對,我在亭中徘徊,東張西望,亭中畫棟雕梁,柱柱輓聯悼念,棟棟輓詩珠璣,溢於文辭,使人目不轉睛,看得出神。
性水雕塑銅像屹立紀念亭正中央,巍然壯觀。銅像座墊正面琢刻前總統蔣中正“ 軫懷僑彦”,寫得栩栩如生。碑陰浮鏤前副總統兼行政院長嚴家淦墓碑撰書,記錄性水生前服務社會事蹟;於國於僑,貢獻猶大。忘我忘食、有時一飯三吐哺、屢屢一諾貴千金、其豐功偉業,華僑敬仰,令人依依悼念。
他一生替人懷憂解愁、調停紛爭、不計其數。一九六O年代,我因商務糾紛,央託排解。我們全然陌生,毫不認識,我是慕名央求。他在晨早六點半接見,我全盤托出,申述央託因由。他以“和氣致祥,人和財旺”力勸雙方,說各待人寬一分是福。二星期後,盡其在我,彼此和睦相處。這是我一生事業成敗轉捩點,永遠記住不忘。
性水先生平易近人、和藹可親、沒有排場、沒有架子、禮賢下士,所以忙得吐哺握髮,功績卓著,流芳百世。
現場建築工人相告,“性水亭”是施氏宗親會族長諸公出謀劃策,肩負重修的工程。其尊先人,貴道義的精神,一覧無遺。
我在亭中依依流連,不忍離去,驀然舉頭遠望,依稀看見性水女婿從墓園徒步走來,亭中相遇,風采依舊翩翩,文質依然彬彬,舉止雅秀,從容端莊。
他釋施氏宗親會,冠稱“旅菲臨濮總堂”,理事長施天來先生昌言重新翻修“性水亭”,功德無量。屬下附設培育族中青年子弟組織,一個敬先賢,育後秀,承先啟後宗親會。族中才俊輩出,都是芝蘭玉樹,令人仰慕。
我們二人回顧往事,昭昭在目,記憶猶新,我滔滔不絕,舊事細說如流。他侃侃而談,津津樂道,說到“性水亭”重修工程,他滿懷感恩,恩溢於文辭,情溢於言表。他說恩情浩大,永銘於心。
回憶性水先生的往日事情,臨言噓唏,我告訴他一幕如影歷歷,為人排難解紛的往事,印象深刻,好像瞬間發生一樣。
一九六三年,性水抱病住入醫院,我前往探病,躬逢其盛,性水在病房徒步,替人排難解紛。病房中三位親友,一位曾有一面之緣施維熊先生,華僑社會名人,個性耿直,“有理必究”的著名硬漢,與人紛爭,性水相勸,“忍讓是福”,維熊回說“我要追究到底”,性水回答“你要,我不要”。言簡理深,短短五字,維熊一字不悖,腑首順從,這反映施氏族長對品德高潔性水先生一片冰心的敬重。化干戈為玉帛,變敵為友,感人肺腑。
宿務市名人富商施維雄先生,驟聞性水辭世,從宿務市搭機直飛岷里拉市,專程籌辦性水停柩於青年會運動場的灵堂設計,白綾素絲圍繞灵堂四周,襯托白花,點綴黑絹花卉,哀悼氣氛瀰漫灵堂,許多憑弔者一進入灵堂,有默默哀悼,有涕泗縱橫,悼念性水之愛人以德,君子風度。維雄先生多才多藝,當仁不辭,不謙讓,不推托,長者風範。
施氏譽高耆宿族長性實老先生,歲逾八十,受人敬畏,每日必到,在灵堂靜坐,默默沉思,為人耿直,如遇有悖喪禮,他會當面指斥,以示儆誡,促人驚醒。一個難得享譽高仰耄老族長。
這回舊地重遊,親身遇上重新翻修“性水亭”盛事,略述性水往日受人敬重,讓人欽仰的零碎軼事,寥寥寄語,聊表心意,以資記念,以傳後生。
我是一個九十歲以上老人,亦屬耄老,我沉沉默告性水:“這是我有生之年,最後一次墓前悼念,後會有期。”每念及此,心也就釋然。亭立福祉,無愧於先人,性水先生可以含笑入地,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