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花花草草,有時只是源於巧合。在不經意的時間,剛好看到了,心裡會有莫名的欣喜和憐憫。路邊牆角一棵不起眼的浦公英,荊棘叢裡一串怒放的牽牛花,山坡籬畔的一株臭菊,從不奢望你惦念和欣賞,卻能自由爛漫地吐露芬芳,搖曳生姿,自開自謝。如果你恰好闖入,遇見這自然的花語,一定也會感恩這些靜默的生命,在最原生的狀態裡,裝點那些被人遺忘的角落。生命如此豐饒,在恰到好處的時間裡邂逅了,便是最美的緣分。
陽台上種了好幾株蝴蝶蘭,皆孱弱而單薄。第一次種蝴蝶蘭,緣於在垃圾屋前無意中看到了被丟棄的植株,連同黑色的塑料盆,七零八落地被傾倒在一堆垃圾旁,葉片依然青潤。我一下子就心生愛憐了,把她們帶回家,洗去葉子上的泥塵,找了個大花盆,填草,培土,移植,偶爾澆一下水,照顧並不精心。看她們稀稀疏疏的三兩片葉子,紮在突出的根部上,我總擔心她們開不出花來。但讓我驚喜的是,年底,她們竟悄悄地探出花枝來,緩慢卻執著地生長,越長越長,花苞也越來越多。到五月份,歪歪扭扭的花枝上竟也掛滿嬌艷亮麗的“蝴蝶”,彷彿舊時光裡的美人,塗了濃重的油彩,娉娉裊裊盛裝而出,紫色的花斷斷續續開到八月份才謝幕。我原本粗陋的陽台竟因了這盆蝴蝶蘭,明媚了許多時日。
此後,幾乎每年我都能從外面撿回幾棵這樣的植株,大大小小種了三四盆。先生總嘲笑我,種了一堆花草,凌亂不堪,沒一棵能擺上檯面的。我卻不以為然。只要心裡歡喜,便有最美的風情。有些偶遇,第一眼你便會有“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驚喜,無需言語,一個眼神便覺煙花三月,春暖花開。
只是我養的花,形態和花期都跟花店有很大的差別。我所見的蝴蝶蘭,多數開在春節前後,經過刻意的雕琢和培育,每一盆都齊整如一,每一枝都體態相近,一樣的朝向,一樣的彎度,一樣的飽滿。美則美矣,卻缺了個性,多了束縛。而我的花卻開在最熱烈的夏天,她們雖出身卑微,難登大雅之堂,卻自由散漫,旁逸斜出,高低不一,有渾然天成的欹曲之美。似盛裝的花妖,回眸淺笑,顧盼生香,盈盈婉轉於夏日的光華里。每一場盛放都遠遠超出當初的期許。有些“艷遇”來得不著痕跡,卻讓你深深記住她的溫婉與明麗。
每天必經的柳城路,兩排行道樹,西段種的是紫荊花,東段種的是鳳凰木。我一直不記得它們的花期,什麼時候紫荊花開了?什麼時候鳳凰花謝了?哪一天,第一個花蕊悄然綻放?哪一天,最後一朵花淒然萎落?我都一無所知。我相信,每天川流不息過往的行人也多數與我一樣,並不曾太在意這些靜默地一直堅守在那裡的花木。某天晚上,從路上穿過,風有點冷,燈光把紫荊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於蒼茫的夜色中,驀然現了驚喜,粗壯的樹幹上,兩朵紫紅的花開得意興盎然。我一直覺得花都是開在柔軟的枝頭的,卻突然發現,粗糙的枝幹竟然也能開出花來。這兩朵暗夜裡悄然綻放的花,仿如親密的眷侶攜手並立,完全不受外界驚擾,於夜色下喁喁私語。心裡莫名地升騰出一股溫暖的情素。這一場偶然的遇見,讓我明白了,不是所有的美艷都與柔軟相生,再粗糲的枝幹上都有可能綻放出奇葩的花朵。
或許,這一生有許多偶然的遇見,會讓你瞬間怦然心動。那麼,留住這些細微的美好,讓它溫暖來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