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春安作品之我見
編者按:作者汪義生,1951年生於上海,畢業於大學中文系,作家,文學博士,現任上海龍脈華僑華人研究所研究員。
自1982年起,汪義生致力於中華文化中的一門“顯學”──世界華文文學研究,研究範圍涵蓋中國大陸、台、港、澳及海外華文文學,成績顯著。
汪義生在美國、新加坡、菲律濱;馬來西亞、泰國等國以及台、港、澳等地華文報刊發表三百餘篇文章,受到好評。個人著作及與師友合作出版專著三十部,獲得華東地區優秀圖書獎。
汪義生曾經參與“世界華人文學”辭書編編寫工作,並任《華僑華人百科全書‧文藝卷》副主編。由於汪義生學術研究成績顯著,先後被同濟大學、暨南大學、南昌大學等高校文學研究所聘為特約研究員。
在東南亞華文文壇,黃春安是一位知名度頗高的作家。作為一名亦文亦商的儒商,黃春安所走過的生活道路和文學道路,在一代海外華文作家中是很有代表性的。
找回“夢中情人”
上世紀的七十年代中期,目睹“文革”這場國家與民族的大劫難,已過而立之年的黃春安,懷著一種對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的一份複雜的情感離去了。用他的話說是“踏著父親當年萬不得已踏上的路程,離鄉別井,遠渡重洋”,在菲律濱紮上根。
一個三十多歲的人,來到異國,要生存,要挑起生活的重擔,迅速融入當地社會,開拓出自己的事業之路,這談何容易?!
整整七年時間裏,他沒有動筆寫東西。他克制住了無數次寫作的衝動。文學,是他的夢中情人,而他,這時硬起心腸,擺出一副陌路人的冷漠,不去理他。
黃春安清醒地意識到:我必須打起精神,心無旁騖,全身心投入,將事業的基礎打扎實,暫時與文學分離,正是為了將來能長久地、自由地擁有她。他步父輩的後塵,篳路藍縷,埋頭苦幹。憑借閩南人的那種吃苦耐勞、百折不撓又善於開動腦筋的天性,他終於在商場上找到了適合自己發展的位置,他看准了園林花木盆栽這一具有廣闊市場前景的經商項目,大刀斧斧地幹了起來,逐漸在這個商圈裏站穩了腳跟,成了專家裏手,事業發展如日中天。今天,黃春安已成為擁有多家公司的菲律濱實業家。
年復一年的辛勤創業,如今事業有成,該好好享受人生了,幹嘛還吃辛吃苦去爬格子,寫文章?商場朋友有些不理解。
黃春安聽了這話,笑著搖搖頭。如果是這樣,他就不是黃春安了。
經商做生意,是為了生存,對黃春安而言,也是為自己提供一個安定的、自由自在的寫作環境。在菲律濱,靠華文寫作是無陰謀稻粱的,時時為解決溫飽而犯愁,是無法駕馭好手中之筆的。
如今,事業有成,使黃春安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感;再也無須為五斗米折腰了!他內心對文學這位情人的思戀也壓抑得太久太久了,他要用飽含激情的筆,傾訴對她的鍾愛。對故鄉的關懷,在異國創業的艱辛,商海搏擊之兇險、殘酷,這些都是黃春安刻骨銘心的,一股抑制不住的衝動自心底湧起,他渴望宣 泄。
他又重新握起了筆。他在《〈黃春安散文選〉後記》中寫道:“不管逆境或順境,我能忍得寂寞,耐得孤獨,不顧世俗冷峻的眼光,不氣餒地默默耕耘於文學園地。”
事業上取得成功之後,寫作,似乎成了黃春安的一種生活方式,成為他生存價值之所在,哪怕商務再繁忙,他都要擠出時間來“爬格子”。
“北斗星”情結
黃春安重新歸隊,迄今已二十多年了,他沒有停止過在散文園地的耕耘,累積已寫了一百多萬字的散文作品。
閩南故鄉,是黃春安散文創作中永恒的主題。“漂泊異鄉的遊子呵,誰不願意葉落歸根,誰不願意魂歸故里,誰不願永遠安息在家鄉的土地上?”他在《遊子吟》中的這段話,成為他這類題材的作品的基調。
故鄉,在黃春安散文中成為作者的精神家園。故鄉的一切:山山水水、花木魚鳥、血脈相連的鄉親在黃春安的作品中都是那般溫馨美好,充滿詩情畫意。《姑嫂塔》、《萬里鄉情》、《春風明月夜》、《相思樹的懷念》、《桑樹木棉水仙花》等作品,從篇目就不難看出作者與故鄉那種魂繫夢縈、剪不斷理還亂的脈脈深情。故鄉,是作者心靈處的一片聖潔的淨土,是他精神的寄託。黃春安散文中有一個被讀者和評論家津津樂道的“北斗星情結”。在他的作品中,“北斗星”這個字眼頻頻出現。夜晚,當思鄉之情在心靈深處萌動時,他總會急急地推窗,仰望夜空,去尋找北斗星。北斗星在作者眼裏不再是一個天文學意義上的星座,而是位於地球北半球的故國、故鄉的象徵,成為作者心中一個揮之不去、已牢牢紮下了根的情結。是呵,對於一個漂泊的遊子而言,他鄉可以有無數個,而故鄉,卻只有一個。當臍帶脫落、呱呱墜地那一刻起,故鄉的靈山秀水、地脈鄉情,便在他身上打上了終身不會消褪的印跡。當他提起筆來時,故鄉的印跡便不知不覺地融入一個個方塊字中,感動著讀者。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