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家立業之後,我就較重視衣著,尤今年逾“古稀”。不必是名牌,只求合身、光鮮,穿了個人感覺良好就行。我不認為這種行為有違“儉為德之恭,侈為惡之大”的古訓,因為,它合乎古“禮”,也合乎“佛靠金裝,人靠衣裳”的世情。我們必須一分為二地來看待這個問題。
孔夫子在《論語•泰伯第八》中談到大禹,說:“……他惡衣服而致美乎冕,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渠,禹,吾無閒然矣!”譯成白話文,即:“他平時穿的衣服破舊而祭祀時的禮服卻極其華美,他居住宮室低矮卻盡力於農田水利。禹,我對他挑不出毛病!”禹,一心治水,平日雖穿著很隨便,但逢祭祀,必著華服。
孔夫子本身對衣冠問題更是重視和講究。他說:“君子不用深青透紅和黑中透紅的布鑲邊,不用紅色和紫色的布做平時在家裏穿的便服。在夏天,穿粗麻布或細麻布做的單衣,但一定是套在外面;黑色的罩衣,配黑色的羔羊皮袍,白色的罩衣,配白色的小鹿皮袍,黃色的罩衣,配黃色的狐貉皮袍。……不是上朝和祭祀時穿的禮服,一定要裁邊,不穿黑色羔羊皮袍和戴黑色禮帽去弔喪。”(《論語•鄉黨第十》)。日常接待賓客,他總是“衣前後,襜如也。趨進,翼如也。”儀態美妙、莊重。孔夫子被尊為“萬世師表”,有許多方面值得我們學習。
古人推崇“克勤於邦,克儉於家”(尚書•虞書•大禹謨),但是,並不死板。唐代詩人李商隱寫過一首《詠史》詩,云:“歷覽前賢國與家,興由勤儉敗由奢,何須琥珀方為枕,豈得真珠始是車。運去不逢青海馬,力窮難拔蜀山蛇。幾人曾預《南熏曲》,終古蒼梧哭翠華。”這一首詩作於唐文宗逝世的那一年。前半首講唐文宗不貴琥珀之枕,不寶珍珠之車。按照前賢總結出來的“興由勤儉敗由奢”的治國原理,唐帝國該在唐文宗時得到復興。後半首講:實際生活遠遠不是這回事,唐帝國的國運日益衰微,像駿馬那般飛奔躍進的盛唐氣像已經一去而不復;唐王室的實力日益貧弱,沒有能力去制服像蟒蛇一樣盤踞在中央和地方的宦官、政閥、軍閥三股力量。
事實上,早在唐文宗執政時,就有官員提醒他:生活樸素跟精心治國是兩碼事。史載:唐文宗曾對柳公權說:“這件皇袍洗過三次,我依舊穿在身上。”柳公權聞後,回答道:“當皇帝,一要會用人、講賢、退不肖;二要肯聽話,能納諫;三要明賞罰、振紀綱。至於穿洗過三次的舊衣服,小節而已。”
毫無疑問,皇帝的一些愛好和行為,是會引起臣民的倣傚的。古籍《後漢書•馬援傳》記載:“吳王好劍客,百姓多創瘢,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長安語曰:‘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廣眉,四方且半額。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又,史載:清朝道光皇帝提倡勤倡節約並以身作則,衣服久用而不更新。甚至,出現破爛,經補後又繼續穿用。斯時,宮庭之人,把衣服上的補丁,稱謂“補月亮”,蓋新布較舊料光鮮,望之如夜空懸月。
有關補衣的事,道光皇帝還鬧出笑話。據云:有一次,道光皇帝發現衣服的膝部有破裂,就令太監取去交人縫補。事後,內務府報賬五十兩白銀,道光甚感便宜。隔無幾日,道光臨朝時見一大臣衣服上膝部也有補丁。就順口問所費幾何?此大臣心知內務府皆有貪污行為,怕報少了引來麻煩,想了老半天,才以百倍價格報之曰:“二十兩白銀。”道光聞後,大嘆己貴。
衣著與個人的形象和品德有密切的關係。“打腫臉充胖子”,固是虛榮心在作祟;不修邊幅,在社交場合上,何嘗不是一種“失禮”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