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創作,倘若說主題思想是靈魂,那麽,情節安排和人物塑造就是骨骼和血肉。
情節安排與人物塑造,兩者間是相互作用的。人物必須投入生活和矛盾中通過情節來塑造,反過來,人物又推動情節的發展。
菲華人士罕能讀到現代的中國小說,為利說明,筆者選擇舉中國的古典小說《三國演義》為例。
《三國演義》,全名《三國志通俗演義》,産於明代初年,作者羅貫中,它被世人譽為“中國章回小說中的開山之作”。毛澤東主席很喜歡閱讀《三國演義》,並在生活和工作中常予引用。1936年,毛澤東主席對美國記者斯諾說:他很年輕的時候就愛看《三國演義》。1938年,又對賀龍和徐東海說:中國有三部小說,《三國演義》、《水滸》、《紅樓夢》,誰不看完這三部小說,誰就不算中國人。
《三國演義》從東漢靈帝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黃巾起義寫起,到晉武帝太康元年(公元280年)晉統一全國為止,差不多寫了一個世紀的歷史,全書情節起伏跌宕,高潮迭起,結構宏偉壯闊而又嚴密精巧。三國時代,是一個風雲變幻、激烈動蕩的時代,又是一個英雄輩出、“武勇智術,瑰偉動人”的時代。《三國演義》寫了四百多個人物,成功地塑造出劉備、曹操、孫權三位“大咖”以及許多文臣、武將和謀士。
《三國演義》的基本傾向是“捅劉反曹”,從中可以看出作者的正統觀念。書中,劉備是被視作正面人物來描繪的。《三國演義》第一回寫劉備“不甚好讀書;性寬和,寡言語,喜怒不形於色;素有大志,專好結交天下豪傑;生得身長七尺五寸,兩耳垂肩,雙手過膝,目能長顧其耳,面如冠玉,唇若塗脂”,雖為中山靖王之後,但自幼家窮,以織席、販履為業,在東漢末年大動亂的時代,他有著以天下蒼生為念的壯志和“上報國家,下安黎庶”的抱負。在涿縣巧遇張飛和關羽,三人志趣相投,遂在張飛莊內的桃園祭告天地,結為兄弟。劉備深知“舉大事者必以人為本”,所以寬仁愛民。他初作安喜縣令是,“與民秋毫無怨,民皆感化”。在新野時,百姓頌揚他:“新野牧,劉皇叔,自到此,民豐足。”新野戰敗,在後有追兵的情況下,他仍攜十餘萬難民前行,不忍相棄。劉備還知人善任,待士誠懇,講究義氣。對關羽、張飛自不待言,他們名為君臣,情同骨肉。“關羽大意失荊州”,後“敗走麥城”,終為孫權所殺。劉備聞噩耗後,不顧一切,興兵為關羽報仇,不幸兵敗彜陵,被陸遜火燒連營七百里,以致命喪白帝城。就是對趙雲、諸葛亮也是如此。長坂坡一戰,糜芳等都懷疑趙雲投奔了曹操,他卻深信不疑地說:“子龍從我於患難,心如鐵石,非富貴所能動搖也。”對諸葛亮則從“三顧茅廬”到“白帝城托孤”,信賴始終如一,言聽計從,委以重任。劉備實際成了封建時代賢明君主的化身。
與劉備形成鮮明對比的人是曹操。人們反對他,與其說是因為他篡漢,倒不如說是因為他殘暴奸詐更為恰當。《三國演義》中的曹操,是一個有雄才大略、遠見卓識的英雄。作品一開始就讚揚他是“命世之才”、“漢室將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接著寫他二十歲初任洛陽北部尉時,就執法嚴明,不畏豪門權貴。後來,董卓專權,滿朝公卿一籌莫展,是他首先發“矯詔”馳報各道,招集“義”兵,討伐董卓,甚至,敢持刀謀殺董卓。曹操在用人上,不計出身貴賤,職位高低,唯才是用。書中第五回寫討董大軍在氾水關被華雄連斬數將,“眾皆失色”。時為劉備軍下“馬弓手”的關羽請戰,袁術大喝曰:“汝欺吾眾諸侯無大將耶?量一弓手,安敢亂言!與我打出!”正是曹操支持關羽上陣:“此人既出大言,必有勇略;試教出馬,如其不勝,責之未遲。”而且釃熱酒一盃助威。結果,“雲長提華雄之頭,擲於地上,其酒尚溫。”此際,玄德背後轉出張飛,高聲大叫:“俺哥哥斬了華雄,不就這裏殺入關去,活拏董卓,更待何時!”袁術大怒,喝曰:“俺大臣尚自謙讓,量一縣令手下小卒,安敢在此耀武揚威!都與趕出帳去!”曹操卻曰:“得功者賞,何計貴賤乎?”正是這種用人唯才思想指導下,他身邊聚集了大批文臣、武將。曹操還諳練兵法,善於用兵,又多謀善斷。但是,曹操又是一個殘暴狡詐、陰險虛僞的奸臣。為防人行刺,他假托夢中好殺人,斬了為他蓋被的近侍。為報父仇,進攻徐州時,他下令“但得城池,將城中百姓,盡行屠戮。”書中第四回,他與袁術交戰,軍中缺糧,他先令倉官王垕用小斛發放軍糧,後又“借”王垕之頭示眾以息眾怒。同樣第四回寫他刺殺董卓未遂,投奔友人呂伯奢莊,因疑心呂不懷好意,竟殺其一家,並大言不慚地揚言:“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充分暴露了曹操自私、殘忍的本性。
羅貫中在塑造曹操形象時,沒有把他簡單化、臉譜化,而是通過許多生動的情節和內心描寫,在渲染他的“雄才偉略”的同時,表現他的詭譎多變、心狠手辣、損人利己、猜忌多疑等性格特徵,使這個形象真實飽滿,富有生命力,成為千古不朽的奸雄典型。
孫權也是一個厲害角色。書中第二十九回寫孫權“形貌奇偉,骨格非常,乃大貴之表。”初掌權時,就能招攬魯肅和諸葛瑾二人,並借重周瑜。曹操讚之謂:“生子當如孫仲謀。”雖然,偶也有失策之時,第五十四回寫孫權為了誘騙劉備過江以逼還荊州,居然用自己的親妹妹作釣餌,玩弄招親把戲,不過遇上諸葛亮。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但是,第七十七回寫東吳方面殺了關羽後,孫權把關羽首級轉送曹操,企圖嫁禍於曹操,足見其多謀。又,第七十八回寫吳、蜀聯盟破裂,孫權為了使魏伐蜀,主動向曹操上書勸進:“臣孫權久知天命已歸主上,伏望早正大位,遣將剿滅劉備,掃平兩川,臣即率群下納士歸降矣。”書中事例,不勝枚舉。
除此之外,關羽和諸葛亮也是《三國演義》的重要人物。
關羽,驍勇善戰,武藝高強,“溫酒斬華雄”、“單刀赴會”、“過五關斬六將”等都表現出他非凡的英雄氣慨。他做人“義重如山”,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第二十五回寫他受困下邳城外一座孤山,為保劉備的二夫人之安全,不得不接受曹操的招降。事前與曹操“約法三章”:“但知玄德信息,雖遠必往。”及後,儘管曹操“上馬金,下馬銀,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盛情款待。但當他一知道劉備的下落,立刻“掛印封金”、“千里走單騎”,重投劉備為其效命。當然,關羽也有明顯的缺點,他居功自傲,狂妄自大,心胸狹窄,不顧全大局,終於導致吳、蜀破盟,不僅自己被殺身亡,而且給蜀國的大業帶來無法估量的損失。
在《三國演義》中,諸葛亮是被作為忠貞和智慧的典型來塑造的。劉備“三顧茅廬”,他獻策“據蜀、聯吳、圖魏”。出山後,首戰博望坡,以幾千人殺退夏侯惇十萬大軍。赤壁之戰,他孤身赴吳,“舌戰群儒”,最後爭取到蜀、吳同盟,屢抗曹魏,取得一次又一次的勝利。劉備死後,他扶持年幼的“阿斗”劉禪,“安居平五路”,“七擒孟獲”,穩定了蜀國的局面。直到死前,還“扶病理事,吐血不止”,確實做到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諸葛亮的光輝形象,歷來受到人民的喜愛。
俗語說:“金無足金,人無完人”。作為一部長篇小說,《三國演義》勢所難免地也存在一些缺點。毛澤東主席說:“中國有一句成語:三个臭皮匠合成一個諸葛亮。單獨的一個諸葛亮是不完全的,總是有缺陷的。”魯迅先生也曾指出:“欲顯劉備之長厚而似僞,狀諸葛之多智而近妖。”《中國小說史略》。
不過,歸根結底一句話:對於小說創作,《三國演義》有許多值得借鑒的地方,此書不容錯過!毛澤東主席更說:“看《三國演義》,不但要看戰爭,看外交,而且要看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