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建偉：拂去興趣的塵埃

　　興趣是什麼？我們有什麽興趣？這兩個問題似乎很難回答。從小學讀到研究生，我自己也好，身邊人也罷，“興趣”雖不能說沒有，但總是顯得十分空洞。卡牌游戲、電腦游戲……提起興趣，很多年輕人似乎也只能想到這些，硬要說的話這些當然也能算是興趣，但我們的興趣真的如此狹隘麼？我想並非如此。

　　記得在剛讀大學的時候，有一位同學買了一些經典的文學著作，書雖不多，但風格迥異——從《百年孤獨》到《儒林外史》，堪稱包羅萬象。用他的話來說，高中三年沒有什麼時間讀書，如今好不容易讀了大學有了閒暇，自然是得把過去三年落下的閱讀找補回來。這是一個以閱讀為興趣的人！我心中暗忖。

　　可惜好景不長，這一堆書終究沒有被讀下去。我也不知他最後究竟讀了幾本，但是從多半書上積落的灰塵來看，大部分書自打放上書架那一刻起，恐怕就再沒有被取下過。我並不懷疑他是個愛讀書的人，從他的談吐中我可以感受到他在年少時的閱讀積累，能在無憂無慮的孩童時代讀如此多的“閒書”，顯然是離不開興趣支撐的。可惜的是，他的這一興趣就像他書架上的書一般，早已被蒙上了厚厚的灰塵。他並非沒有嘗試拂去這灰塵，然而這灰塵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厚。

　　再談談我的另一位朋友吧！他本科是在一所知名大學讀的漢語言，此君向來是很有文采的，早在讀本科的時候便寫過不少文藝評論與科幻小說，還在業內小有名氣的雜志上發表了作品。用他當時的話說，寫作打他小時候開始就並非一種負擔，而是靈魂的宣洩。毫無疑問，寫作理應也是他的興趣，而且他成功地將這一興趣保持到了成年。倘若我們進一步仔細考究他的寫作史，不難發現他剛成年後的這幾年才是他最為耀眼的時刻——興趣之火非但沒有熄滅，反而愈發旺盛了。

　　他的轉折點在哪裡呢？很難清晰地給出答案，畢竟他並非很高產的作者，可以劃出一個“戛然而止”的界限。但籠統定位一下的話，我想大概是開始工作那段時間前後吧。我記得很清楚，工作不久後的他仿佛變了一個人，過去的靈性與朝氣全然消退，言行舉止都好像一個不惑之年的中年人。這哪裡還是一個剛從象牙塔中走出的天之驕子！五光十色的生活瑣事從他的言談中消失了，層出不窮的新奇想法自他的腦中溜走了……余下的只有對工作的抱怨，對未來生活的擔憂和對家庭糾紛的苦惱。生活容不得他的興趣，而他也自覺在自己與興趣之間築起了一堵厚障壁——此時的生活，顯然容不得興趣。

　　所幸，困難都是暫時的。漫長的試用期之後他如願得到了希求的崗位，未來的生活也有了穩定的保障，家庭糾紛也早已平息，他似乎是該找回自己的興趣了。他確實采取了行動，先是為自己定下了每個月的寫作目標，而後開始與我們討論可能的寫作方向與有趣點子……可這一切努力終究並不成功。是他江郎才盡了嗎？並不是，他在數月醞釀之後終於產出了一篇作品，質量並不輸數年之前。可在這之後每當我們提醒他該去完成目標之時，他似乎總是能找到理由逃避自己定下的計劃：今天工作很累、在跟朋友打游戲、想發會兒呆、今天已經健身了就不必寫作了……我並非不能理解他，一個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一天中能有多少空閒呢？想要放松自己，確實是再正常不過了。但，他的興趣呢？

　　他就和我的那位同學一般，似乎習慣了這種“沒有興趣的生活”。在過去，他們的興趣因外界因素而被蒙上了塵埃、被築起了障壁，他們也不得不和興趣暫時分別；在今天，他們有能力拂去塵埃、敲碎障壁，但他們卻畏手畏腳，躑躅不前……因為他們似乎發現，沒有興趣的生活，一樣可以過。

　　但人終究是需要興趣的。青年歷史學家高林曾經說過，多時候人是出於愛好，而不是出於斗志去做某件事情。我對此深有感觸，因為我的興趣就是閱讀歷史，在別人看來關山難越的一本本大部頭歷史著作，我卻對此甘之若飴。“興趣”很多時候比斗志更能驅使人們去找尋人生的意義，因為“興趣”意味著你熱愛著你所做的事——更進一步來講，這是你實現人生的方式。

　　讓我們拂去興趣之上的塵埃吧。興趣是我們人生的至寶，它的光芒絕不應如此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