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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屹鴻: 「公雞牌」鹹飯

2022年10月19日 00:06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字体:↑大 ↓小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2022年10月19日 00:06

  釅釅的夕光中,修剪小區花草樹木的爺爺,滿頭的銀髮漸漸染上了黃昏的悠情,暮色四合,幾縷炊煙說服了夜色,爺爺不慌不忙地收拾妥了工具,才背著手踱回家去。

  已過古稀之年的他,身體依舊健碩,閒不住,攬了一份園藝的活,在人行道上修剪歲月,或裁剪,或澆花,夏日汗流浹背;寒冬瑟瑟發抖,而心卻是靜的。在這人群喧囂的地方,他沉默的背影卻是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園藝工作僅僅是消磨時間的一個借口,爺爺的皮膚卻毫無借口地被塗上了另一層黝黑發亮的皮膚,而常年勞作才是爺爺渾身發黑的“罪魁禍首”。

  颱風天,淫雨霏霏,爺爺暫停了修剪,坐在門口看那七零八落的雨水順著牆角往下滾動,逐漸染黑了曬得發白的柏油路,發出“嘶嘶”的聲響,他罕見地跟我講起了“發家史”。從未見過他父親的爺爺在母親的拉扯下長大成人,耕作著幾分田地。農閒時,便與鄰居上街用自行車載客、送貨。凌晨四、五點出門等候皮包客,載到縣城只有兩三毛錢,若是碰上遠近聞名的“大胖算命先生”,則可以收五毛錢,掙點錢貼補家用。兩個輪子,兩條腿,成了那時家裡僅有的收入。

  當車伕雖辛苦,但也有知足的一刻。遠程單那價錢可漲了不少,還有口福。天未亮,爺爺皮包客,那不盼天亮的弦月努力乘著風,為他們照亮前行的路。就這樣,兩個人一路風塵僕僕地前往官橋,路上不免停下來歇息幾分鐘。轉眼熱辣辣的太陽便轉為了主場,繼續在頭頂上催促著大家趕路,他們也差不多就到了。客人下車後抖抖手腳便自行走路採買煙葉去了,而爺爺總是將腰上的汗巾取下來,左右開弓,迅速擦去身上的汗水,又將汗巾系到腰上,時代久遠的它略微發黃,宛如開在黑土上的一朵黃花,那可是奶奶當年的陪嫁。

  而後,爺爺便可以趁這個空檔期“慰問”肚子。運氣好的時候趕上圩日,集市上摩肩接踵,爺爺也躋身其中。甜粥一碗一毛,鹹飯五毛,裡面可有白花花的三層肉和新鮮的長豆,這在家裡的灶台上可不常見。鹹飯是用一個淺口白碗裝,碗口處有一圈藍色的花紋,底下印著一隻公雞,久而久之,車伕們便將這碗令人垂涎三尺的鹹飯冠以“公雞牌” 的稱號。“色白花青的錦鯉躍然於碗底”,攜來千年的秘密,而傲然挺立的公雞則滿足了味蕾,帶來了舌尖上的享受,撫慰勞身累體的車伕們。於是,價格不菲的“公雞牌”鹹飯成為炙手可熱的暢銷品,爺爺也總是咬咬牙為自己點上一份,他也顧不上找空位置,便將腳搭在門檻上,左手端著碗,右手不住地往嘴裡扒拉著,臉頰上的肌肉隨著牙齒咀嚼而不斷運動著,綻放出知足的笑容,那鹹味果真妙不可言!飯後,客人夾著大包貨物找來了。這下,車上多了一擔煙葉,不覺輪胎壓彎了幾分。早出晚歸,如此來回,兩元六的車費又可以堵上家裡的“窟窿”,孩子的伙食費也續上了。

  “當人力車伕三四年後,便被三輪車‘撞倒’了”,爺爺打趣道。同樣的路費,大部分人不再選擇顛簸的自行車,更傾心於穩健、快速的三輪車,自行車載客行業終被取代了。爺爺又開始在農閒時侍弄豬仔,種點蘑菇,自行車也被貶為“貨車”……

  如今,爺爺總在晚飯後端坐在沙發上,手緊握遙控器,準備收看天氣預報,靠天吃飯的人最在意這個了。可未等到熟悉的前奏響起,卻聽到陣陣鼾聲,他又開始“暗頭眠”——打盹了,夢中的他也許正端著一碗“公雞牌”鹹飯,不停地往嘴裡扒拉著那時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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