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聰：失眠

　　關於失眠這個問題一直困擾了我許多年。每每給母親打電話，她亦有同樣的困擾，直說是遺傳學。當然，這些許安慰是不足以讓我信服的，我知道大抵是和童年的經歷有關。更多的或許是爭強好勝的性格問題。

　　讀高中之前我是沾床就睡，甚至剛喝完茶或者咖啡就開始打瞌睡。高中時，除了家庭上的一些變故，隨著高考壓力的增加，我甚至有過一周只睡4個小時。所有的方法都試過了，無效。

　　後來上了大學，我更是無法適應集體生活，我記得第一年我基本上無法入睡，每晚都可以清晰地聽到舍友敲鍵盤的聲音，直至最後一個舍友關掉電腦入睡，我才得以安心慢慢進入睡眠狀態。所以大學四年我一直是我們宿舍的守夜人。我懷疑我的前世是貓，一點點動靜都無法安然入睡。

　　步入職場後，失眠有所緩解，但還是時常感受到壓力而影響睡眠，有時會因為第二天要去哪裡辦事，前一晚就無法安然入睡。就這樣時好時壞地過了幾年。某一天我看到了一則崔永元患抑鬱症暴瘦的消息，我懷疑自己是否也得了焦慮症或者抑鬱症，但為何別人暴瘦，而我卻越發心寬體胖呢？之後查過相關資料，其實睡覺也是消耗熱量的過程，不睡覺也不運動吃下去的熱量無處消耗，自然就囤積在體內成了脂肪，所謂虛胖。但我還是一度懷疑自己得了抑鬱症，畢竟職場中絕大多數人或多或少都患有不同程度的抑鬱症。

　　我試過很多方法，有人說聽英語可以幫助入睡，可我必須等到深夜最後一個英文字母結束才能安心。有人說爬山可以改善睡眠，於是六點多去爬山，時值盛夏，流了一斤的汗，同行的人回家洗完澡直接睡到下午。而我倒好，身體是累了，但腦子精神著，躺在床上一天愣是一點兒沒睡著。安神口服液越喝越精神，哪怕是安眠藥，對我來說也是第一次有效，第二次就又失效了。體內的抗體產生的如此迅速，大抵是心中執念太深了。

　　魯迅筆下有個小人物叫啊Q，我一直都覺得我是很懂啊Q精神的，雖然個性要強，但遇事冷靜不急躁，深諳“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道理。即使失眠也會自我安慰：人不一定多睡覺才好，馬克思一天只睡4個小時，愛因斯坦幾乎不睡覺。既然處事如此波瀾不驚，但為何還是屢屢失眠，恐怕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或許是年少時缺失的安全感在作祟，才有這時不時的焦慮於深夜處暗湧。

　　其實人的一生都在一個一個的焦慮中度過。因為未知而焦慮。讀書時焦慮選個好專業考個好大學；畢業了又焦慮找份高薪的自己喜歡的工作；工作了又焦慮如何做的更好，如何年少有為平步青雲；到了適婚的年齡又焦慮會不會嫁錯人，會不會單身的日子更幸福，會不會因為懷孕生子失去職場競爭力；有了孩子又焦慮他會否健康平安地長大，他的學習成績是否優秀。

　　直到我兒子出生的那一年，我才明白所有的付出都值得，因為心裡有所期待，才會有開心愉悅才會有滿滿動力。這個像天使一樣的寶貝就是來報恩的，我收斂起所有的強勢，悉心溫柔地照顧他，從飲食結構到生活習慣，我希望他有個無憂無慮的童年，甚至多年後回想起依舊幸福滿滿，能夠治癒他此後人生中遇到的挫折和痛苦。我常常對他說：謝謝你來到媽媽身邊，謝謝你陪伴媽媽，媽媽覺得很幸福。他明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寫滿了感動，圓圓的腦袋趴在我肩膀上，可愛的小臉埋進我脖子裡。有了他，我內心是安定的，因而睡眠也好了很多。

　　兒子的睡眠一如嬰兒時期的好，一旦睡下雷打不動，直到天亮。除了一次因父母臨時有事把他留在奶奶家2天，那2天裡他吃不下也睡不好，肉眼可見的消瘦。我才知道，睡眠好是因為心安，而父母才是一切心安的所在。坐在母親身邊半小時好比咨詢心理醫生6次。

　　兒子如今已9歲，依舊保留著童真，時不時會來個擁抱，或者親一親臉蛋，時常撒嬌。可我又開始焦慮，這樣太親密的關係是否會影響他的男子漢氣概。但轉念一想，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何必太多的顧慮，有時順其自然反而是最好的選擇。正如大家說我兒子小時候長得像女孩一樣漂亮，我都會說男生女相才是好命。不是人人都喜歡冷酷霸總，有時溫暖貼心的紳士，更符合這世俗的煙火氣。

　　我很喜歡現在的自己，這是最好的年紀，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即便焦慮也能自我調節；偶爾的失眠，也懂得用中醫去調理，比如艾灸大椎穴，即可快速入眠。或許將來還會有許多未知的波瀾，但我已有足夠的人生閱歷去從容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