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意:今生再無相見往事並不如煙

　　他五短身材，娃娃臉，濃眉大眼。他不是閩南人，卻對我讚歎閩南人特別有情。

　　曾同居廈門大學芙蓉二樓104房，他是純正福州腔，流暢普通話，洗澡最後愛再用乾衣服或毛巾自再吹乾身子，而後穿上乾淨裝。

　　他也愛打籃球，跟著同小組或其他同學一起玩。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他變成是打網球的高手，竟和我的鄉人和校友在澳洲欣喜結緣。

　　畢業後1985年，我到福州改高考試卷，順便到其工作的福建省民政廳造訪。就是他，主動非常誠懇地要介紹我到該廳工作，只是由於我小人懷土，加之感恩他的發自肺腑的交談，覺得當官如果不能把人民的生命財產等的安全足夠重視，那還不如不當官為好。想想自己為啥甘願從北京煤炭管理幹部學院申請調回到老家中學母校當教員，就知道我有心教書育人答恩，無意仕途闖蕩的信仰難以改變。

　　空費張君一段情，只留下當時他在辦公室給我喝的橘子水的甜香，至今纏綿不斷繚繞心間。福州男子能對閩南同窗如此深情者恐不是太多見。忽然記起一句歌詞：“是你在我身上，刻下遊牧時光，我願我心兒放在你的歌聲裡飛翔”。

　　然而，人生難得幾回聚？不知啥時為了什麼，他比歌聲還遠了！因為，忘了什麼時候，突然有一張大紅的明信片從澳洲飛來到我手中，那是多情不忘同窗的他又一次主動不棄寒微垂愛。感恩中又記起了另一句歌詞：“千山萬水怎麼能隔阻我對你的愛。月亮下面輕輕地著我的一片情。真的好想你”！

　　自稱涵腔龜兒我在家鄉磕磕碰碰跌跌撞撞的生活，不能把我甩掉學生的氣質，一路風雨一路坎坷也一路花香詮釋著我的名字，我們天各一方地各自為創造生活的美好風雨兼程馬不停蹄，天各一方彼此有心有意卻顧不上有太多交流的言語。然而，有一次，我們又重新歡聚在一起了——

　　那大抵在我即將退休前的事。由於我們的小組長魏兄的鼎力支持，讓我們小組還有許多大學同學一起到他的家鄉寧德去遊玩。太姥山上有我們欣賞九鯉朝天的盛景，霍童山水不僅有我們遠觀臥佛的神奇，而且有我們在這道教聖地重溫葉飛將軍當年在閩東遊擊隊的傳奇故事。在溪水長流的高樹下，有我們參觀古蹟後依依惜別的身影…

　　然而，就是在這次歡聚中，我們對著風塵僕僕趕回來參加聚會的他，不明白他為啥少了一顆門牙還不補，我們催促他要趕快補上。

　　最近的印象，恐怕要屬於近年我在廈門舍弟家陪護家母近兩年的日子裡，他從澳洲返回故鄉途經廈大落腳。以為這下有緣再見一面了，哪知道事實是成了對我平時我寫文章寫過的“廈大太遠”的一個詮釋，本可能在母校歡聚，卻因為“廈大太遠”而成了夢幻。

　　這也讓我想起廈門大學77、78級同學入學30年大聚會上，我的獨唱節目早已正式上了晚會節目手冊，卻在某些班委作弄下逼得我為了謝辭好友要替我據理力爭而主動放棄，這種令許多校友莫名其妙的事我雖不再多語，但從此傷我真情，這也才更體會到什麼叫做“一粒老鼠屎剪攪了一鍋湯”！

　　“廈大太遠”因此有了怪胎萌娃，入學40年聚會我雖在廈門也無心去參加了。不知道後來與張君不能在廈大再見是個偶然，還是怪胎在氾濫瘋長？

　　我心也自基本淡定，自己不是早已說聚離隨緣嗎？

　　然而，我沒想到也難以真正淡定的是，近日忽然驚悉噩耗：我的大學同小組好同學張增齡君竟在澳洲走了、永遠地走了！

　　與驚悉同小組曾亞玲學姊不幸過世我淚眼婆娑不同，這次我真的比較淡定了，不知道是不是“同性相斥異性相吸”？我真的“沒有眼淚，沒有悲傷”了，但又不能淡定到我不用只言片語表達情懷的程度，因為我也在子夜拜讀健在同窗悼念他的詩文，所以如同愣了一會兒緩過神來，寫下瞭如上牛肉帳般的文字，寄託我對他的一片哀思，也把對他的感恩永遠定格！

　　今生再無相見，往事並不如煙。我知道，誰都有永遠地走了的一天，實在也不用太驚小怪。有些人生不如死的還不如雖死猶生。至於情分嘛，那是彼此之間的，也是哀求或恐嚇不來的，宜順其自然。我早在二十多歲時就說過“隨時準備死去，但要問心無愧”，如今想起這句話，問心無愧該是指客觀上不需要愧就是了！

　　有道是“青松斷頭不再發”，“人無兩度再少年”，有生必有死，多少人不苟且偷生而慷慨赴死、多少人為保衛人間的美好寧折不彎氣貫長虹！

　　懷念中的增齡君啊，您安心一路好走！

　　2023年10月18日寫於福建南安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