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帆：「呂宋經濟走廊」建設莫陷入臆想狂歡

　　在不久前舉行的美菲日首次三邊首腦會議期間，美國總統拜登宣佈了一個幫助菲律濱開展基礎設施建設的項目——“PGI呂宋經濟走廊”。這是美國給菲律濱帶來的經濟“助推器”，還是畫下的又一個“大餅”？

　　所謂PGI，即由美國與七國集團合作夥伴於2021年發起成立的“全球基礎設施和投資夥伴關係”，美其名曰“重建更美好世界”，自成立之日起就被宣揚為對標共建“一帶一路”倡議的方案。“PGI呂宋經濟走廊”項目將“連接菲律濱的蘇比克灣、克拉克、馬尼拉和八打雁，加速對高影響力基礎設施項目的協調投資”。還有美國媒體乾脆道出上述項目不言而喻的目的：與中國競爭或對抗。

　　美國一些政客和媒體一直對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充滿大量地緣政治的臆想，實際上該倡議既不是地緣政治對抗，也不是“胡蘿蔔”加大棒，更不是脅迫或者債務陷阱，其本質在於共同協作、共同發展。正如匈牙利財政部長沃爾高在2017年“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上所說的那樣，一個地區聚焦發展會讓另一個遙遠的地區受益，只要它們之間有暢通的聯繫，就可以顯現出良好的協同效應。因此，海外“一帶一路”項目既為參與其中的各國企業創造了價值與盈餘，也推動了項目所在國的社會進步和改善人民福祉。

　　如果美方主導的“PGI呂宋經濟走廊”項目能夠取得預期的成效，完善菲律濱呂宋島交通，改善當地人的福利，我們自然樂見其成。東南亞各國是中國的近鄰，與中國是命運與共的好鄰居、好朋友、好夥伴，中方也始終按照親誠惠容周邊外交理念，同東盟國家開展友好合作，實現共同發展。中國在該地區推動了一系列項目，如中老鐵路、印尼雅萬高鐵、中馬“兩國雙園”等，這些項目也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當地人民的福祉。因此，一個富饒穩定的菲律濱符合中國的利益，即便中國企業並未參與這一進程。

　　2023年10月，菲律濱以“中國未能實現在‘一帶一路’框架下向菲律濱投資近50億美元用於建設3條鐵路線的承諾”為由，轉而尋求日韓印等國進行融資。外界自然對中菲兩國鐵路項目的貸款談判破裂產生了不少地緣政治方面的想像，但據筆者瞭解，上述鐵路項目本身在可行性方面就存在瑕疵。

　　對外國企業來說，菲律濱市場本身充滿了太多未知，這些盲點往往成為外企投資的障礙，這也是菲律濱未能實現經濟長期穩定發展的一大原因。而“PGI呂宋經濟走廊”項目大概率也不會例外，該項目推進的障礙更多可能來自菲律濱內部。

　　第一，該項目致力於對基礎設施項目的協調投資，包括菲律濱的港口、鐵路、清潔能源、半導體、供應鏈和其他形式的互聯互通，但問題是菲律濱有足夠的高精尖科技人才來承接這一“潑天的富貴”嗎？國際學生評估計劃2022年的調查結果顯示，在參與調查的81個國家中，菲律濱15歲學生的閱讀、數學、科學分別排名倒數第六、倒數第六和倒數第三，相較於2018年這已經略有提升。菲律濱“軟條件”的短板非常明顯。

　　第二，無論是呂宋經濟走廊還是其他雄心勃勃的經濟計劃，菲方必須有足夠的電力供應。眾所周知，菲律濱不僅電力價格在整個亞洲僅次於新加坡，遠高於中國，而且供應量有限。截至2021年年底，菲律濱電力裝機容量為28958.7萬kW，但據在菲律濱工作十多年的中國企業家張先生表示，由於電廠每年都有1—2個月處於停產檢修，再加上新能源比如光伏和風力發電受自然條件所限，因此菲每年穩定的裝機容量也就1600萬—1700萬kW。在過去幾年，菲律濱重點支持新能源項目，不再審批新的煤炭發電項目，馬科斯上台後還取消了杜特爾特任期內簽署的7個煤電合同。與此同時受資源短缺影響，天然氣和燃油發電比例持續下降，由此導致菲律濱電力供應短缺問題進一步突出。

　　第三，根深蒂固的腐敗頑疾令菲經濟增長遇阻。菲律濱發展研究所2021年的研究報告顯示，腐敗每年導致菲律濱損失7000億比索，約相當於菲律濱年度預算的20%。美國在菲商人也一直抱怨菲律濱的投資環境不夠好。在過去幾年裡，儘管美國不斷吆喝加強在菲律濱的投資，實際上美國對菲實際投資並不高。在新冠疫情暴發之前的2019年，美國對菲律濱投資僅為2.26億美元，為菲律濱第六大外資來源國。在2004—2013年期間，菲律濱吸引外資總量在東盟十國中居第五位，遠遠落後於印尼、泰國、馬來西亞和越南。至於日本，雖然長期高居對菲投資的榜首，但日本對菲投資並沒有多少增長的空間。

　　政治因素對“PGI呂宋經濟走廊”項目的落地也帶來了不確定性。今年美國將迎來總統大選，菲律濱也將迎來中期選舉。如果美國共和黨政府上台，還會對維繫與菲律濱的親密關係充滿興趣嗎？如果菲律濱有志於在30—50年之內推動“PGI呂宋經濟走廊”取得成功，筆者對此給予真誠的祝福，但如果想在5—10年之內取得顯著的成效，那可能只是一種臆想的狂歡。(作者是暨南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副院長、菲律濱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