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斯戈·尼敏佐（Francisco Nemenzo）：南海尋釁滋事

　　為了避免我在尖銳的反華合唱中發出不和諧的音符，聽起來不愛國，讓我澄清一下我對愛國主義的理解。這僅僅意味著代表國家利益。這與支持我國政府的外交政策是不一樣的，即使它是錯誤的。

　　我認為中國聲稱擁有南中國海90%的領土是荒謬的。我同意我們應該保衛我們現在佔領的島嶼。如果我們能在不乞求美國干預的情况下負擔得起，我們應該加强我們聲稱但沒有得到保護的土地。

　　我感到遺憾的是，我們對與中國關係的處理不當，以及我們為自身安全對美國的傳統依賴。將中國妖魔化，在本國人民中煽動沙文主義，只會鼓勵中國領導層中的强硬派，並激怒人民解放軍奪取我們無力防禦的東西，就像在黃岩島發生的那樣。

　　領土爭端的背景

　　南海面積350萬平方公里，250多個小島、淺灘、環礁、珊瑚礁、沙洲聚集在兩個群島。西沙群島受到中國大陸、台灣和越南的爭奪。這三個國家同樣聲稱對南沙群島擁有主權，但菲律濱、馬來西亞和汶萊也聲稱對南沙群島部分地區擁有主權。這些島嶼都很小，而且大多數仍然無人居住。許多在漲潮時被淹沒。除非從外部提供基本必需品，否則無法維持人類的生命。

　　這些地理構造一直被忽視，直到1968年中國地質礦產部偶然發現了石油和天然氣的痕跡。中國調查估計石油儲量為177億噸。如果得到驗證，它將成為世界第四大儲備層。但其他國家隨後進行的調查給出了較低的估計。實際體積仍然是猜測的主題。

　　然而這個猜想足以引發一波搶島熱潮。台灣佔領了最大的島嶼，面積46公頃。目前至少有9個島嶼被中國佔領，28個島嶼被越南佔領，11個島嶼被菲律濱佔領，7個島嶼被馬來西亞佔領。汶萊並不擁有其聲稱擁有的任何島嶼。

　　中國大陸和台灣引用了古代地圖、中國航海家的編年史以及各種廢棄的瓷器。在此基礎上，國民黨政府(在被驅逐出大陸之前)劃出了十一段線來劃定中國的主權管轄範圍。共產黨政府繼承了國民黨的十一段線，但在越南處於反美帝國主義鬥爭的最前線時，將其減少為九段線，以示對越南的友好姿態。現在中國和越南不再是最好的朋友，中國堅持九段線的做法激怒了越南和其他聲索國。

　　九段線並未得到國際社會的承認。實際佔有是宣稱主權的唯一依據，而不是古代地圖、日記和破碎的陶器。中國人不能僅僅因為他們幾個世紀前就已經在那裡而聲稱擁有一塊領土。由於他們沒有在這些小島嶼上建立永久定居點，南沙群島和西沙群島理所當然地屬於公共領域或“世界公地”。

　　爭論的焦點

　　是什麼讓這些被上帝遺棄的島嶼成為當今國際衝突的焦點？

　　如前所述，石油和瓦斯儲量仍然是推測性的。迄今為止，大量鑽探發現的東西不值得一戰。南沙群島海洋生物豐富；但一個國家不需要擁有一個供其公民前往那裡捕魚的區域。菲律濱、中國、越南和台灣漁民自古以來就在南沙群島捕魚，不顧主權問題。

　　今天，南中國海的主要價值是戰略性的。每天約有300艘船隻通過，使其成為世界上最繁忙的海上通道；比蘇伊士運河和巴拿馬運河加起來還要繁忙。一個頑皮的國家如果控制了這條海上航線，就可以賦予自己允許或拒絕外國船隻通行的權力。

　　中國擔心美國在該地區維持治安的前景。這不僅僅是中國人想像力的產物。中國人仍然記憶猶新的是冷戰期間美國的“遏制”戰略，當時中國大陸被包括蘇比克和克拉克在內的敵對軍事基地包圍。然而，當時的包圍並沒有對中國構成那麼嚴重的威脅，因為當時中國的對外貿易微不足道。

　　但今天的中國是一個主要的工業大國。對外貿易現在對其經濟生活至關重要。它與東南亞、南亞、非洲、中東和歐洲的貿易都要通過南中國海。因此，這條貿易路線的航行自由是當今中國的生存問題。可以理解的是，中國認為奧巴馬的“重返亞洲”戰略對其安全構成了潛在威脅。從北京的角度來看，“重返亞洲”是遏制的復興。

　　誰有攻擊性？

　　信奉沙文主義的菲律濱人斷言，當前南中國海的緊張局勢是由於中國的侵略性造成的，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但如果我們審視事件的順序，中國的炫耀是對美國挑戰的回應，而不是引發不和。直到2009年，也就是奧巴馬公佈“重返亞洲”戰略的一年後，中國才開始要求承認九段線。此前，中國表現出了妥協的意願。

　　例如，中國簽署了《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承認南海沿岸國的專屬經濟區。(順便說一句，美國拒絕簽署《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根據這項公約，黃岩島和自由群島(屬南沙群島的一部份)屬於我們的專屬經濟區。直到“重返亞洲”威脅到中國的國家安全，中國才對此提出質疑。

　　2002年，中國還與東盟10個成員國簽署了一項協定，將南海定為和平與中立區。在該協定所稱的“南海各方行為宣言”中，中國和東盟重申了對《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和南海航行自由的承諾。它還規定：“在全面和持久解决爭端之前，有關各方可以探索或開展合作活動。這些活動可能包括：海洋環境保護；海洋科學研究；海上航行和通信安全；搜救行動；打擊跨國犯罪，包括但不限於販運非法藥物、海盜和海上武裝搶劫以及非法販運武器。”

　　這是在重疊的領土要求仍未解决的情况下的最佳折衷安排。在《行為宣言》生效期間，菲律濱海岸警衛隊偶爾會逮捕中國偷獵者，但不會造成緊張局勢，因為根據《行為宣言》，保護海洋環境是公認的共同關切。中國大使館會要求引渡他們的國民，我們毫不大驚小怪地將他們驅逐出境。雙方都沒有提出主權問題。

　　“重返亞洲”擾亂了這種脆弱的現狀。在隨後的衝突中，真正的主角是中國和美國。對他們雙方來說，核心問題是對海上航線的控制，而不是石油或瓦斯。

　　依賴老大哥

　　美國這個太平洋彼岸的國家為何要插手南海？

　　要理解美國的擔憂，我們應該看到“重返亞洲”與2008年襲擊美國的金融危機之間的聯繫。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場危機是美國重塑世界經濟這一雄心勃勃的項目的分支。蘇聯解體後，美國及其七國集團盟國利用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迫使第三世界國家放棄保護主義政策，放鬆經濟管制，對國有企業實行私有化，以建立可以跨國自由流動的市場的全球經濟體系。這種“世界新秩序”——正如雷根總統得意地宣稱的那樣——促使美國公司將製造業轉移到中國，利用中國大量的廉價而溫順的勞動力。反過來，中國國有銀行收購並累積了大量美國國庫券。

　　這項計劃在2008年喬治·布什總統任期結束時適得其反。當奧巴馬接手這場危機時，他採取的大膽措施之一是向中國施壓，要求其貨幣貶值，並採取其他措施將製造業活動帶回國內並吸收不斷膨脹的失業人口。

　　中國趁美國的困境，頑固地拒絕合作。奧巴馬對這種對美國實力的公然蔑視感到惱火，決定透過在中國週邊地區投射軍事力量來增強美國的外交影響力。這就是“重返亞洲”的根源。美國增強了在日本、韓國和關島的軍事力量，並擴大了與新加坡和澳洲的軍事關係。菲美加強防務合作協議(EDCA)是脅迫中國的一部分。

　　起初我以為EDCA是另一種帝國主義強加的行為。但事實證明我最初的懷疑是錯的。根據EDCA的序言，是菲律濱邀請美國在我軍營內安裝軍事設施。換句話說，我們自願加入這場混亂。

　　這是阿爾伯特·黎羅沙溜部長的創意，他自上任以來一直主張恢復與美國的“特殊關係”，這種關係因1991年驅逐美國基地而受損。重新產生的興趣，特別是對亞洲的興趣。

　　中國將“重返亞洲”視為遏制的重演，因此採取了鞏固其在南沙群島和西沙

　　一、G-7是最先進工業國家的專屬俱樂部：美國、英國、法國、德國、義大利、加拿大和日本。

　　二、根據美國財政部官方網站的數據，截至去年11月，中國持有的美國國債達到了1.317萬億美元的歷史新高。

　　群島的立場作為回應。它開始在其控制的島嶼上加固防禦工事，並在無人佔領的島嶼上建造軍事設施，其中一些島嶼已被菲律濱聲稱擁有主權，但並未被佔領。我不認為這是侵略性。中國知道它無法與美國的海軍實力相抗衡。因此，它希望避免直接對抗。但中國人發現找一個美國奴才很方便，他們可以欺負他，而不用拉大師。換言之，我們正被中國用來表明其反對“重返亞洲”，而不冒與美國直接對抗的風險。而由黎羅沙溜部長領導的第二個亞謹諾政府愚蠢到參與兩個强大國家之間的權力遊戲。

　　黃岩島僵局

　　黎羅沙溜在處理國際衝突方面的無能在黃岩島的案例中得到了充分的證明。

　　黃岩島很小，光禿禿的。它在高潮時消失了，只有幾塊岩石突出。它位於南沙群島之外，但在九段線之內。考慮到它的物理輪廓，地質學家確信下面沒有石油或瓦斯。在過去，黃岩島作為進入馬尼拉灣的船隻的地標，具有微不足道的戰略價值。我們曾經在那裡維持一座燈塔，但當它倒塌時，我們放棄了它，配備雷達的船隻不再需要燈塔。黃岩島無人居住，可供爭奪。

　　2012年4月，菲律濱海軍攔截了8艘正在收集稀有珊瑚、巨型蛤蜊和活鯊魚的中國漁船，這引起了中國的注意。這本可以通過平靜的外交來處理，遵循我們過去遵循的協定。然而，這一次，黎羅沙溜發出了響亮而傲慢的抗議，維護我們的主權。中國也以同樣的管道作出了回應，根據九段線提出了自己的聲索。

　　為了支持黎羅沙溜的倡議，國防部長伏爾泰·牙斯敏向該地區派遣了我們新獲得的(但過時的)台·黎比拉號軍艦。這種軍事行動的威脅正中中國的下懷。中國派出80至100艘海岸警衛隊、研究船和漁船與牙斯敏的小型艦隊對峙。由於無法嚇退他們，軍艦台·黎比拉號退了，藉口是風暴即將來臨。中國人冒著暴風雨，我們的海軍一逃走，他們就駐紮在黃岩島。由於我們的大男子主義姿態，三描禮示的漁民失去了進入富饒漁場的機會。

　　三、台·黎比拉於1967年為美國海岸警衛隊建造。它於2011年退役，並作為美國軍事援助的一部分出售給菲律濱。菲律濱海軍將其翻新為軍艦。亞謹諾總統在其就職典禮上感到尷尬，因為其最强大的火炮未能開火。

　　由於中國現在完全控制了黃岩島，黎羅沙溜向國際海洋法法庭(ITLOS)提起訴訟，加劇了他最初的錯誤。他的法律工作人員本應警告他，國際法庭只有在當事各方同意的情况下才對案件行使管轄權；即使仲裁庭在沒有另一方參與的情况下進行，也沒有執行其裁决的機制。坦率地說，這是徒勞的做法。不出所料，中國拒絕接受仲裁，因此我們的案件註定會在ITLOS檔案中爛掉。它會躺在那裡，然後死在那裡，就像歌曲中的蒙娜麗莎。

　　國際仲裁的徒勞

　　亞謹諾總統請求奧巴馬總統支持我們的國際海洋法法庭案。奧巴馬爽快地答應了。但他的支持有何分量呢？連道德都沒有。美國沒有道德地位進行干預，因為它不是《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簽署國。而且由於中國將美國視為主要對手，奧巴馬是最後一個影響習近平的人。

　　亞曼度·杜羅尼惹(Armando Doronilla)提議邀請越南作為共同申訴人。越南精明地拒絕加入菲律濱這場徒勞的遊戲。相反，越南向聯合國大會提起訴訟。大會是另一個無能為力的機構，但它是最好的文宣平臺，比國際海洋法法庭好得多。越南知道國際仲裁的徒勞，用中國人能理解的語言作出了回應；游擊戰的語言。

　　早在我們之前，越南就與中國發生過爭執。1974年，中國强行將越南人驅逐出西沙群島的宣德群島。當時越南只有一支烏合之眾的海軍；然而，從那時起，它加强了海軍力量，但遵循了不同的戰略理念。退役中將安東尼奧·索特洛提出了一個有趣的觀察，即越南海軍的主力部隊由小型但快速的船隻組成，為海上游擊戰做好了準備。

　　因此，當中國在其專屬經濟區內建造石油鑽井平臺時，越南與他們進行了一場你死我活的遊戲。小型快速的越南船隻撞擊了大型但行動遲緩的中國船隻。當中國人使用高壓水槍時，越南人也為他們的船配備了高壓水槍。他們不斷騷擾中國的石油鑽井平臺，使其無法正常工作。中國不得不撤出石油鑽井平臺。

　　與我們在黃岩島與中國人對峙的方式相比。我們派出了幾艘灰色船隻或軍用船隻，但中國人的數量遠遠超過了他們，他們的海事執法司令部和海監司令部派出了白色船隻或民用船隻，並配備了研究船和漁船。如果黎比拉號軍艦開火，它會讓中國海軍參與一場常規戰爭，一場我們沒有獲勝機會的戰爭。

　　我們的政府很大膽，顯然是希望美國來拯救我們。不幸的是，我們從美國得到的唯一支持是譴責中國行為“不可接受”的聲明。相比之下，越南人對自己的防禦承擔全部責任，展示了他們在低强度衝突中與中國交戰的能力。

　　不可靠的盟友

　　如果我們在南沙群島陷入麻煩，特別是在喬·拜登的領導下，我並不怪美國僅提供口頭支持。我們應該責怪自己期望更多。美國主要考慮自己的利益。作為一個主權國家，我們應該自力更生。

　　1975年，國務卿基辛格在給美國太平洋司令部總司令的電子電報中明確表示了這一點。他說，根據《共同防禦條約》第5條，美國承諾只有在“大都市領土”遭到武裝襲擊的情况下才保衛菲律濱。他強調，南沙群島不屬於這一類。美國認為對南沙群島(包括“自由群島”)的主權問題尚未確定，因此對各種爭議方的主張的是非曲直不持任何立場。

　　基辛格回憶說，南沙群島不是1898年與西班牙簽訂的條約割讓給美國的菲律濱領土的一部份。當我們談判《共同防禦條約》時，我們的小組沒有聲稱對任何南沙群島擁有主權。《共同防禦條約》提交時附帶的美國地圖也將南沙群島排除在所涵蓋的領土之外。基辛格總結道：“我們看不到任何法律依據支持菲律濱對南沙群島的主權主張。”

　　讓我引用他的原話：“在沒有國際解決方案的情况下，對領土的持續、有效和無爭議的佔領和管理是建立主權的主要基礎，但面對中國和越南的聲索和

　　四、這封題為“美國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對波蘭的承諾和文宣”的電子電報(日期為1975年6月9日)是維琪解密披露的檔案之一。

　　抗議，菲律濱的佔領很難被稱為無爭議……從實際情況來看，我們認為國會或美國人民支持美國干預南沙爭端的可能性很小。”

　　華盛頓並沒有改變基辛格的這一政策。在他們從阿富汗吸取教訓後，他們不太可能為了菲律濱而冒著與中國開戰的風險。

　　結論

　　中國正在南沙群島和西沙群島建造堡壘，但避免與美國發生正面衝突。如果與美國的衝突發展到戰爭邊緣，中國將使用經濟武器而非軍事武器。由於我前面提到的原因，美國在這一領域最為脆弱。我們將陷入交火之中。

　　兩位主角都在利用我們達到自己的目的。美國正在利用我們實施“重返亞洲”，而中國則把我們當作替罪羊，向其他東盟國家證明美國是一個不可依賴的盟友。意識到美國仍然擁有壓倒性的軍事優勢，中國不會攻擊菲律濱本土。但它可能會在南中國海折磨我們，因為知道美國不會為了這些荒凉的島嶼而冒險開戰。

　　美國對亞洲的興趣是暫時的，但中國的興趣是永遠的。我們必須學會如何與中國和平相處。要想擺脫黎羅沙溜迫使我們陷入的陷阱，最好的選擇是與我們的東盟夥伴合作，談判一份具有約束力的《南海各方行為宣言》。中國可能會繼續拒絕與東盟作為一個整體進行對話。但是，舉行雙邊會談有什麼錯呢？包括越南在內的其他東盟國家已經在這樣做了。如果中國保證東南亞沿海國家不會讓美國在其領土上立足，中國可能會同意召開多邊會議。

　　將美國軍事設施安置在我們的軍營中，將問題國際化，煽動沙文主義，這些都是魯莽之舉，可能會激怒中國奪取我們佔領但無法防禦的島嶼。這也將阻礙尋求區域穩定。相反，我們應該堅持我們自己憲法的精神，該憲法禁止外國軍隊進入我們的領土。保持南中國海對所有海洋國家開放符合我們的國家利益。組成南沙群島的小島、淺灘、暗礁、珊瑚礁和沙洲最好留在世界公地，任何國籍的漁民都可以進入。(作者為菲國立大學政治學名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