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玉成：我在連雲港的日子（下）

　　當初分配到連雲港也只是一個權宜之計，終究還是準備離開。在城南中學支教，其實是一個複習考研的好機會，學校也知道我們只是短期工作，並沒有把我們當成正規的師資力量，所以安排的課程都是些不重要的，我就教過初中的歷史和地理，其實我自己都沒有學過，其它二人基本都不去學校。三人中，我還算是有些責任心的，有一次回城後，趕週日下午的長途汽車去鄉下，不料大雨傾盆，到學校全身已經濕透，校長還十分感動，叫我在他家吃飯還講了他的故事。原來校長很不簡單，是正牌南京師範大學畢業的，主持鄉中學工作以來取得過很好的成績，我不禁覺得有些慚愧，同樣是人，別人能扎根，而我們卻在鍍金！

　　中學支教經歷了一年後回到原單位，跟著張姓工程師學井巷設計，記得圖的第一張畫紙是一個牛鼻子交叉點，後來又到四川金河磷礦現場工作了一段，當年便報考了研究生。設計院學習空氣濃，年年都有考上研究生的，但複習考試，一定程度上也影響工作，單位也通情達理，決定1988年是允許考研的最後一年，想報考的索性放假複習三個月，工資照發，考上考不上各安天命。於是在1987年下半年下子就報了36人，考上了16多人，我也是其中之一。到1988年初月份，不少人都接到了錄取通知書，而我卻沒有消息，於是便利用出差繞道去北京見了導師，老師告訴我考試合格，九人報考，我是唯一被錄取的，鑒於我已經到了北京，見面交談就算是完成了面試，叫我安心出差，九月份報到！

　　連雲港雖然是個開放城市，但是生活節奏很慢，信息還是相當封閉，那個時候隴海鐵路還沒有延伸到連雲港，外出還需要到徐州中轉，而徐州是個民風強悍的地方，安全形勢也不是很好，所以生活在連雲港時間越長，越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我們也就窩在這一畝三分地裡面轉悠，過著自己愜意的小日子。閒暇時間，我女朋友就是織毛衣，我就在單位轉悠或出門釣小龍蝦。連雲港在開發之前，到處都是蘆葦和低窪的沼澤地，所謂的釣龍蝦，其實根本不需要鉤，一根線纏在竹竿上，放下去就咬，兩個小時能夠上來一小桶，下雨天馬路上龍蝦跑得滿地都是。那個時候，小龍蝦不像現在那麼火，幾乎沒有人吃，更不用說龍蝦經濟了，釣上的小龍蝦我們就做成蝦米曬乾，其實也沒有吃，就是為了好玩。

　　連雲港印象最深的是趕集，每週一天的小集，每年都有一周以上的大集。趕集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把自家的東西拿到街上去賣，集市長達好幾里，吃的，玩的，用的琳琅滿目，應有盡有，集市也按商品種類劃分，分生活集、螺馬集、農具集、寵物集等等，分佈在特定的區域，我最愛逛的是生活集，那是一種地攤式的集市，沿街佈置，什麼都有，趕集的季節異常熱鬧，連晚上都不收攤，叫賣聲，歡鬧聲和食物的香味交織在一起，儼然是一個現代的超級市場，叫人無法安心工作。連雲港的集沿著幸福路佈置，正好經過我們單位門口，連接新浦和海州兩個區，頗具規模。

　　照說連雲港是沿海開放城市，海是其主要特色，可連雲港的海並不誘人，因為海腥味重，沙灘一般，海草又多，沒辦法形成海濱旅遊產業。但連雲港的海產養殖卻非常有名，尤其是對嚇和螃蟹，它是連雲港的支柱產業，每年都會帶來不菲的經濟效益。我在連雲港生活兩年，對海的印象還不抵東海縣的溫泉和珍珠。東海有位姓聶的女縣長，是位能人，是葉縣長的故事讓我深深的記住了東海。位於蘇北的東海縣，隸屬連雲港市，地處偏僻，但溫泉有名，改革剛剛興起那會兒，偶爾也有老外來光顧，農婦們白天勞作，晚上到溫泉賓館做服務員，做個捏腳或按摩什麼的，有一次一個老外付了30美元的小費給按摩大姐，大姐堅持不要，說100元人民幣就夠，一是錢多了，二是美元沒法用，更不知道哪裡能夠兌換，可見當地人是沒有見過美元的，也不知道其價值。還有東海有一位無黨派的徐副縣長，剛剛選上不久便向組織部門提交了入黨申請，弄得工作人員很是為難，直說吧，又不敢，不說吧，又不行，拖了很久，徐副主任縣長有點急了，生出很多疑團，“難道是我條件不夠？難道我不能要求進步“？為了不影響他的工作，組織部門只好找了徐副主任縣長的多年老友對他如實相告：“你這個副縣長是參政議政的需要才當的，入了黨就沒有這個資格了“。這樣他才恍然大悟，可見當地的民風之純，純得如此之傻，純得如此可愛，真有那麼點純天然的味道。

　　連雲港的經歷越老越值得回味，在那裡我成了家，還是為了守護愛情，我在出發去北京上研究生之前辦理了結婚手續，也算是穩定了兩人的關係，後來我們一起規劃人生，一起經歷了1989年的風風雨雨，最後我們雙雙落戶北京，組成了幸福的家庭。後來我寫信感謝設計院那位叫黃聰秀的室主任，她是我當時的直接領導，她也熱情地回復我，說走出去那麼多人，只有我一個人還想著她。是啊，一輩子經歷過很多的人和事，有些像風，有些似雨，吹過了飄過了也就遺忘了，但總有那麼些人和事，雖然時間遠去，人地縱然兩隔，但情誼卻不敢片刻忘懷。20240811(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