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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文義:石松藏意 煙火暖心

2025年10月18日 00:56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字体:↑大 ↓小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2025年10月18日 00:56

  秋意初染廬山時,晨露還凝在石階縫裡。我們這群騎行戶外愛好者踩著濕涼的石面往上走。剛拐過山彎,青巖的粗糲感便從鞋底漫上來,裹著苔蘚潮氣的硌腳,伸手扶巖借力時,深褐苔蘚先蹭得掌心滑溜溜,再往下按,觸到縫裡細沙的輕硌。涼意漫開的瞬間,竟帶著陽光曬過的溫乎,是山裡獨有的“晨涼午暖”性子。巖縫裡斜探著矮松,枝椏偏往山澗方向伸,松針尖輕輕刺了下指尖,又勾住衣角,扯著走了兩步才鬆開。風一吹,松針上的晨霧簌簌落進衣領,激得人輕顫,滿身困意跟著散了。

  低頭解松針時,鼻尖纏上一縷香,腳邊的野菊。不是城裡飽滿的金盞菊,是廬山特有的細瓣黃菊,一叢叢擠在巖縫間,花瓣上的露珠沾濕鞋尖。蹲身去碰,露珠順指尖滾進掌心,涼意化開時,菊香漫上來,混著松針澀氣,風裡飄來山坳人家炊煙的柴火氣。三種香纏在一起吸進肺裡,倒像把廬山的秋咽進心裡。恍惚間似有淡酒意,誰把東籬下的酒香藏進了菊叢深處。平緩處立著老松,樹幹得兩人合抱,枝椏撐開如綠傘,同伴指著枝椏間的鳥窩笑:“你看那松枝歪的樣,倒像怕壓著窩裡的雀兒。”風穿松葉,葉影在青巖上晃,秋陽斜掃,細碎光斑隨葉晃輕跳,山在悄悄數著我們的腳步。

  再往上攀,石階陡起來。轉過形似飛鳥的“鳥兒石”,石縫裡嵌著幾粒深褐色橡子,去年松鼠藏的糧。陽光照在石面,“鳥翅膀”紋路裡留著雨水沖刷的淺溝。抬頭時,筆架峰的輪廓撞進眼裡,左側毛筆峰孤直如筆,峰頂迎客松枝椏間纏著淺灰地衣,當地山民說,只有筆架峰的風,能把地衣吹得順“筆毫”下垂,似蘸墨的筆鋒;秋陽斜照“筆毫”,影子投在對麵團山上,一道細長墨色落在翠綠峰巒間,有人在綠綢上輕畫了一筆。右側山峰稍矮,幾株楓樹紅得熱烈,風過處,紅葉飄落石階,踩上去沙沙響。同伴撿一片揣進兜:“回去夾書裡,也算帶了片廬山的秋。”兩峰一豎一橫,山間流雲慢悠悠飄,案頭硯台邊漫開的墨煙,忽然懂了“飛流直下”,原來廬山的奇,不單是瀑布,連峰巒模樣、光影流轉,都藏著文氣。

  登頂時,汗浸透後背。掏出水壺,壺壁霧珠竟映著遠處團山,三顆圓峰裹在薄霧裡,半座山裝在了壺中。近處松林是墨綠的海,風推松濤層層漫向團山,耳尖捕捉到松針相碰的沙沙輕響,遠些是山澗溪水的叮咚脆響,極遠處,《廬山戀》歌聲的尾音被風揉軟了飄在松濤上頭。靠松樹幹歇腳,想起“松風吹解帶”,這風裡真藏著能卸煩憂的軟,呼吸都輕緩下來;偶有松子從枝頭落下,“嗒”地砸在石面,滾到腳邊,撿起一看,殼上沾著秋陽的溫乎,山在跟我們搭話,秋日的暖意遞到掌心。

  望雲時,一隻灰雀從松枝間竄出,翅尖掃過巖上露珠,水珠濺在手背,它的影子跌進下方菊叢。遠處團山的霧散了,山坳裡幾戶青瓦白牆的人家露出來,門口曬著的玉米串上掛個竹編小筐,筐裡擺著野山楂。大娘探出頭笑:“剛摘的,酸得解乏,你們拿著吃!”後來才知,這是廬山山民待客的老習慣,筐裡果子總給路過登山人留著。我們坐“鳥兒石”上分享乾糧,餅乾渣剛掉石面,就有小松鼠竄來叼走,圓乎乎的身子蹭過鞋面,同伴笑喊:“這山的小傢伙,倒不怕人。”

  下山時,剛轉過兩道彎,遇見背竹簍的山民,簍裡剛采的野菌,褐色菌蓋沾著秋露,還有泥土的腥氣。山民點頭笑:“這時候的菌子最鮮,你們早來半個時辰,還能看見我採呢!”我們順石階往下走,鞋尖沾著巖縫的泥、菊瓣的黃,兜裡揣著那片捲了邊的楓葉,卻還留著山的溫度。山腳回望,筆架峰的“筆毫”仍挑著月光,山在輕輕揮手。後來洗登山鞋,巖縫的泥在盆裡沉成小石子,菊瓣的黃粘在鞋縫裡,怎麼也洗不掉,倒也好,每次看見,山還在勾著我的手,說“下次再來”。原來有些山不是看過就忘的,它把松針勾癢的輕、菊香繞鼻的暖、月光落掌的亮,還有秋陽畫在團山上的墨線、山民竹簍裡的野菌香、掌心裡松子殘留的溫乎,都悄悄藏進心裡,等風一吹,便又是一場與廬山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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