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藝：讀《紅樓夢》兼談「靈魂之窗」

　　命相家給人“算命”，大都自稱“能算出你前半生起落沉浮，後半生光衰成敗。”，甚至，口出狂言“前知三百年，後知五百年”。坊間流傳明代的劉伯溫先生就身懷這種“特異功能”。

　　一般的命相家，說穿了，他們靠的是觀顏察色，盡量用話來套取客人的內心秘密，以助長他們的判斷，迷惑顧客。

　　一張臉，命相家首重的是眼睛。這一點，作家與命相家很相似。口說無憑有書為證。在這裡，筆者以古典小說《紅樓夢》為例。清代的《竹枝詞》說：“開講不說《紅樓夢》，縱讀詩書也枉然。”。

　　書中的第一號男主角賈寶玉“重女輕男”，說甚麼“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混臭逼人。”。我們就順著他的眼光去看書中是怎樣描繪這些“水做”的女子。

　　其一，黛玉初入“寧國府”時，“只見三個奶媽並五六個丫鬟擁著三位姑娘來了，第一個肌膚微豐，身材合中，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第二個，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兒，俊眼修眉，順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第三個，身量末足，形容尚小。”

　　其二，對“管家婆”王熙鳳的描繪：“一雙丹鳳三角眼，兩旁柳葉掉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生聞。”。

　　其三，對“警幻仙子”的描繪：“靨笑春桃兮，云髻堆翠，唇綻櫻顆兮，榴齒含春。.......。.娥眉欲顰兮，將言而未語；蓮步移兮，欲止而仍行，羡美人之良質兮，冰清玉潤；慕美人之華服兮，熌爍文章。”。

　　至於，賈寶玉本身，那是“........。.面若中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懸膽，睛若秋波，雖怒時而似笑，即瞋視而有情。.........。.”。骨格不凡，豐神迴異，貌比潘安，俊美得很啊！

　　也許，閣下會問：為甚麼命相家和作家們都這般地看重眼睛呢？

　　因為，“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古今中外的智者、哲人都這麼說。

　　“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胸中正，則眸瞭矣，胸中不正，則眸子眸矣。”(《孟子‧離婁上》)。

　　“有人說：眼睛是心靈的一面鏡子。如果把眼睛比作兩扇窗戶，或許更確切些，因為鮮明而絢爛多彩的整個世界都要通過它才能注入心靈。”(俄國‧柯羅連科《盲音樂家》)。

　　在作家們的筆下，眼睛成了“蔚藍色的湖水”、“明亮的星星”、“綠色的玻璃珠子”、“像兩粒咖啡豆”........。.等等，事例不勝枚舉。

　　連一貫“席不正，不坐”，目不斜視的“萬世師表”孔老夫子也禁不住地讚美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為絢兮。”(《論語‧黨鄉》)。

　　那麼，眼睛會說話嗎？

　　答案是：肯定的，請看下面的一些文字：

　　“李莎初次發現，人的眼睛，會表示很多的意義；在蛇一般有伸縮性的表情上，它勝過了舌頭。眼睛會發光，會發火光，會變得像霧一樣暗淡，會變成模糊的乳狀，會展開無底的深淵，會象火花跟槍彈一樣向人投射，會把冰水向人澆灌。”(蘇俄‧費定《初歡》)。

　　“她們的眼光裡充滿著火一般的熱情，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像一條赤練蛇望住一只小鳥一樣。”(法國‧大仲馬《基度山伯爵》)。

　　“尤其令人害怕的是她那雙眼睛——細小而鋒利，像鋼鑽一樣刺人。”(蘇聯‧高爾基《母親》)。

　　“他的目光是一把鋼錐，寒光刺人心脾。”(法國‧雨果《悲慘世界》)。

　　瞧！人的“七情六慾”都通過眼睛表露出來了。

　　不過，世間無奇不有。還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山蜜腹劍”的、“患眼紅病”的人，往往讓人無法看透，對之防不勝防。

　　孔夫子雖曾說過：“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論語‧陽貨》)。坊間亦有流言，說：“蝮蛇口中草，蝎子尾後針，兩般猶未毒，最毒婦人心。”(明代馮夢龍在《警世通言》中把末句改作：“最毒負心人”)。相較之下，把天下的女子加起來都比不過上述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