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帆：菲新總統外交政策：友華色彩鮮明，安全議題或對美讓步

　　2022年5月9日，菲律濱舉行新一屆總統、副總統大選，正如選前民調所預測的那樣，菲律濱前總統馬科斯的獨子小馬科斯，擊敗現任副總統、反對派旗手羅佈雷多，以及前世界拳王帕奎奧等重量級對手，毫無懸念地當選為菲律濱新一任總統，並且也是菲律濱36年以來第一個在大選中以絕對多數選票當選的總統。自上個世紀90年代馬科斯家族重返菲律濱政壇以來，一直對前總統老馬科斯在80年代被趕下台耿耿於懷，老馬科斯的夫人伊梅爾達更在1992和1998年兩次競選總統，雖以失敗告終，但問鼎馬拉卡南宮的野心一直不曾磨滅。此次小馬科斯成功當選，實現其家族的夙願，成功上演了一出“王子復仇記”，也成為菲律濱歷史上第三次出現兩代總統的有趣現象，前兩者分別是阿羅約總統及其父親馬卡帕加爾，以及總統阿基諾夫人及其子阿基諾三世。

　　中菲建交於1975年，馬科斯家族可以說是現代中菲友誼的締造者，因為這些歷史淵源，馬科斯家族與中國官方一直維持密切的互動。2021年10月19日，中國駐菲律濱大使黃溪連與小馬科斯共同為中國大使館新設的“中菲高層交往照片牆”揭幕儀式剪綵時，小馬科斯表示，馬科斯家族願一如既往支持菲中友好合作，增進兩國民眾的相互瞭解與感情，助力菲中關係行穩致遠。

　　菲律濱總統作為三軍統帥，是外交政策的掌舵人。因此誰當選菲律濱總統，將在很大程度上決定未來六年菲律濱對外政策的走向。正如六年前杜特地力挽狂瀾，扭轉中菲關係頹勢。如果是反對派羅佈雷多當選總統，中菲關係極有可能後退，因為羅佈雷多在南海問題上的核心立場是強烈堅持2016年所謂的“南海仲裁”，以及與外部大國聯盟對抗中國。但小馬科斯的對華對美政策，則與羅佈雷多存在較大差異。

　　整體政策以經濟發展為導向，中菲合作前景可期

　　第一，小馬科斯毫不掩飾他對華友好的立場。在南海問題上，小馬科斯認為雖然中菲在南海問題上一直存在衝突，但也主張南海問題不是菲中關係的全部，更不能把所謂“南海仲裁”結果作為開展對話的前提條件，他認為由於中國選擇不參與訴訟程序，因此仲裁無效，而仲裁的實際效果只是讓菲中分歧擴大，讓雙方立場更加強硬。小馬科斯也多次表示若中菲南海問題局勢升級，將不會尋求美國幫助，而是更傾向謀求東盟成員國、聯合國等多邊形式和外交手段解決，並堅持繼續與中國進行雙邊會談。

　　除了政治和安全領域，小馬科斯時代的中菲關係在經濟領域也同樣存在廣泛的合作空間。在菲律濱政治體系中，競選綱領、競選口號很大程度上只停留在競選階段。在菲律濱大選中，候選人的政治綱領當然會對選民產生一定的作用，但是選民在投票選擇時，更多考慮的是候選人本身的因素。不過，競選綱領、競選口號仍然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候選人執政後的立場和政策取向。自3月以來，小馬科斯團隊加強了競選綱領的針對性，透露了不少其未來在經濟領域的執政藍圖，也為中菲在經濟領域的合作提供了廣泛想像空間。

　　比如在資源利用開發問題上，小馬科斯1月19日表示，他將大力發展可再生能源，以解決電力成本過高的問題，他認為“走向綠色”是解決高昂電力成本的最有效方法之一。3月13日，小馬科斯再次提倡菲律濱應大力發展除核能以外的可再生能源，例如水電、風能和太陽能等，他認為向民眾提供充足、可靠和可負擔的電力是他的使命。4月6日，小馬科斯又繼續表示，他在當選總統後將推動政策改革和加強監管，以增加菲律濱成為世界上主要海上風力發電生產國的潛力，他認為菲律濱獨特的地形非常適合建造海上風電場，通過開發風能和其他可再生能源可以降低菲律濱的電力成本，這將有效吸引更多外國投資，以保持菲律濱在疫情後的全球經濟競爭力。

　　在民生和基礎設施建設問題上，小馬科斯3月2日表示將恢復連接大馬尼拉和比科爾(Bicol)之間的火車路線，修復近500公里的火車路線是延續杜特地總統“大建特建”計劃的一種努力，他願意與大公司進行談判，通過建立公私事業合作夥伴關係(PPP)為該項目提供資金，確保順利完工。

　　4月19日，小馬科斯表示，他將推動菲律濱郵政公司現代化，以滿足中小微企業使用電子商務平台的需求，把菲律濱郵政公司發展為電商平台，可以鼓勵中小微企業轉向數字化商業模式，以擴大該國的電子商務市場。

　　可見，小馬科斯的整體政策取向依然是經濟發展導向。勝選後的小馬科斯將面臨一個被新冠疫情嚴重摧殘的社會和經濟，要獲得政權合法性，回應大眾對他的期望，小馬科斯必須在經濟上振興菲律濱，而安全議題不大可能成為小馬科斯政府的優先選項，他可能會傾向於維持現狀。而在經濟領域，如振興旅遊業、繼續推動基礎設施建設、推動勞務出口為菲律濱提供穩定外匯來源、發展農業經濟、能源保障和供給等等，都極有可能是小馬科斯的施政重點。在這些領域，中國和中國企業仍然可以發揮很大的作用。

　　過去六年裡，杜特地政府的“大建特建”基礎設施計劃與中國“一帶一路”項目完美對接，取得了重要進展。小馬科斯也曾經表示會繼續延續並升級“大建特建”這一計劃，並且間接透露出菲律濱的未來管理者們對於國家基建離不開中國已經形成共識，他表示非常願意同中國發展經貿往來，強調與中國進行強有力經濟合作的價值。

　　對美關係仍是重點，菲美關係短期內或強化

　　第二，對美關係依然小馬科斯政府的重點，並且菲美關係在短期之內甚至可能會得到強化。美國是菲律濱的傳統盟友，美國在菲律濱的影響廣泛而又深遠。美國在菲律濱經營百年，可能在菲律濱的各個領域都存在美國方面的代理人。這是菲律濱政治家必須面臨的一個殘酷的現實。過於挑戰美國的利益，可能會危及其統治。

　　小馬科斯多次表示，菲律濱正處於一種微妙的關係之中，既能與美國維持特殊關係，又能與中國保持良好關係，所以任命一位熟知兩國國情的外交部長十分重要。3月16日，小馬科斯稱菲律濱需要成為所有人的朋友，政府應當以國家利益作為行事準則，他強調如果中美同時“打噴嚏”，菲律濱將“從地圖上消失”，所以在處理地緣政治問題時必須要謹慎。

　　在與美國的軍事合作方面，小馬科斯多次表明他不會終止菲美《共同防禦條約》和《訪問部隊協議》，可見他非常清楚菲美之間長久以來形成的特殊關係對菲律濱的特殊意義。不管他本人的真實意圖如何，小馬不會輕易拿他的政治前途做賭注，再說他可能還不具備杜特地總統那樣的政治魄力。

　　當然，發展菲中關係並不必然以犧牲菲美關係為代價。儘管中美兩國在地區的博弈存在加劇傾向，作為地區小國，一種平衡的政策可能更有利於維護其利益。筆者在2022年5月初在菲律濱進行了一項大規模的問卷調查，結果顯示，在1070名受訪者中，50.2%的受訪者認為菲律濱應該奉行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以實現潛在利益最大化，另有33.2%的受訪者認為菲律濱應該奉行大國平衡政策，明確表示支持選邊站的受訪者只有16.6%。

　　此外，在小馬科斯執政初期，由於其執政基礎薄弱，對軍方的掌控也較弱，他可能不得不在一些安全議題上對美國做出讓步。畢竟，如果美國指使菲律濱軍方在南海議題或者其他安全議題上製造麻煩，也夠小馬科斯喝一壺的。

　　(代帆，暨南大學國際關係學院/華僑華人研究院副院長，菲律濱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