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淳淳：歲月的傷痕 讀高寒的小說《向海，向海》有感

　　高寒的新作《向海，向海》這部小說，主要描寫閩南石獅的一個家庭，三代人漂洋過海到菲律賓謀生，飽嘗生活辛酸的故事，以及親族之間的情感碰撞。故事中的主要人物王子儒是第三代漂洋過海到菲律賓謀生的華僑，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王子儒滿懷親情和希望到菲律賓尋找多年沒有回鄉的父親，卻看到父親已另娶“番婆”有了親生子女，而不認他這個養子。父親的拋棄，在異國舉目無親的王子儒，為了生存，他歷盡滄桑嘗盡人間疾苦，但他靠著堅韌的意志和百折不撓的奮鬥精神，終于事業有成。富貴不忘桑梓，葉落總要歸根，這是閩南人的故鄉情結。王子儒衣錦還鄉後，一直想要在原鄉翻蓋他父親留下的舊房子，但因為當地政府政策的多方面因素，而不能在他有生之年將房子翻蓋成，使他漂泊的靈魂在原鄉無處棲息。海外赤子葉落不能歸根，便是小說以悲劇作結的靈魂拷問。

　　《向海，向海》從兩條脈絡分別敘述，一條脈絡敘述丈夫漂洋過海到菲律賓謀生的艱辛歷程，一條脈絡敘述成為“番客嬸”靠著丈夫的“僑匯”為生的妻子，在家鄉傳宗接代飽受生活的苦累和受族人欺凌的苦不堪言，以及與丈夫生離死別的苦楚。《向海，向海》是閩南廣大華僑華人生生不息地向海外拓展，向海而生的一個縮影。

　　明代隆慶開關後，是中菲關係的鼎盛時期，在政治上，建立了外交關係，在經濟貿易上，以“東洋針路”為導向，使中菲海上貿易得到全面發展，進入了空前的繁盛時期。明未清初，朝代更迭，戰亂不斷，民不聊生，大批華人移居海外避難，此時期，國內戰亂是推動華人移民海外的主要原因，而海外的商機也起到拉動華人移民的重要因素。在“推”與“拉”的牽引中，大量閩南人選擇移居菲律賓，菲律賓是距離閩南最近的島國，也是早期閩人移民的重要目的地。16世紀，西班牙統治菲律賓後，嚴格限制華人在菲律賓的居住活動範圍，華人被按排住在規定的市場及營房綜合體，叫做“八連”(PARIAN)。“八連”建于王城以北的沼澤地，在西班牙殖民政府大炮的射程之內，是一個充滿疾病的火坑，該居住區經常發生火災，造成無數華人華僑生命與財產的損失。然而，令人驚奇的是華人華僑把“八連”變成一個繁華的商業中心，狹窄的街道有藥劑師、麵包店、屠店、食攤、裁縫店、書本裝訂店、補鞋店、畫像館等。

　　早期閩南人到菲律賓謀生多為男子，少有帶家眷隨行，在菲島營生所得通過“僑匯”寄給家鄉的親屬，因此“番客”與“番客嬸”便成了閩南有錢人的標誌，閩南也因此成了著名的“僑鄉”。那些在南洋經商賺取豐厚利潤後的華僑，帶著大量的錢財回鄉建造富有南洋風格的“番仔樓”，“番仔樓”便成了華僑衣錦還鄉的標誌。“番仔樓”成為閩南地區獨特的建築文化，也成為閩南一道亮麗的風景。當然，很少有人會去想像，在這些寫滿異國風情美麗的“番仔樓”的背後蘊涵著多少海外華人華僑的滄桑血淚、負載著幾個世紀華人華僑在海外被欺壓被歧視被屠殺的辛酸史。

　　從鴉片戰爭失敗割地賠償，華夏淪為半封建社會半殖民地，喪失獨立自主的地位，小農經濟解體；到八國聯軍侵華戰爭，國家再次被燒殺掠奪；到清朝滅亡，軍閥混戰；再到抗日戰爭爆發，中國人民經受了一個世紀的戰亂，早已民不聊生，災荒連年，閩南人惟有選擇向海而生，紛紛漂洋過海謀求生路。而僑鄉那一棟棟集閩南古厝與南洋風情特色建築的“番仔樓”，更是激發閩南人一代又一代地向海外謀求財富的意念。1834年馬尼拉港正式開放後，外商紛紛湧入馬尼拉，西班牙人殖民當局創造了許多商業機會吸引華人，閩南的成年男子紛紛湧到菲律賓淘金。一代代閩南人前仆後繼漂洋過海在異國打拼的艱辛歷程，鑄就了閩南人“愛拼才會贏”的精神。

　　《向海，向海》的作者用獨特的視角，飽含深情的筆觸，敘述閩南著名僑鄉石獅，一個世紀三代人在不同時期漂洋過海到菲律賓謀生的艱辛歷程，以及三代僑眷不同的人生際遇，為讀者呈現一部華人華僑海外謀生的血淚史。出國打拼衣錦還鄉後，在原鄉建造一棟富有異國風情的“番仔樓”是海外華人華僑的桑梓情懷，也是每個漂洋過海打拼事業的閩南人的最初願景。樹高萬丈，葉落歸根，故鄉的山水才是海外遊子安息靈魂之處！

　　2023年4月2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