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劾審判與2028大選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2025年05月25日 00:32
作者:安娜·馬林多格——黃(Anna Malindog-Uy)
當副總統莎拉·杜特地聲明她對無罪或有罪判決毫無期待,無論結果為何都已坦然接受,更直言“讓彈劾審判開始吧,我要一場血戰”時,這番言論不僅引發譁然或製造聳動標題。她實則宣戰——不是向憲法宣戰,而是向被她視為政治操弄的司法程序宣戰,這個程序非為伸張正義,而是要摧毀她的政治前途並噤聲其陣營。表面看來,這番言辭充滿挑釁。批評者急於貼上“有失體統”甚至“危險”的標籤。但別誤解:莎拉·杜特地的發言實屬戰略佈局,既是向盟友釋放信號,也是向敵手發出警告,更是對小馬科斯及其政治盟友的挑戰——這場審判未必對他們有利。
角鬥士隱喻
細讀該媒體訪談逐字稿時,我驚覺其中強烈的隱喻共鳴。她的話語令人聯想到電影《神鬼戰士》(Gladiator)中馬克西姆斯(Maximus Decimus Meridius)的情感與哲學式反抗,這不僅是關於生存與復仇的故事,更展現帝國權力腐化下,面對腐敗政治競技場時斯多葛式的坦然與道德澄明。她“對任何判決都已平靜接受”的聲明,與那位被剝奪頭銜、遭權力背叛卻以堅忍平靜面對的戰士如出一轍——不懷無罪釋放的期待,不懼有罪判決的恐懼,而是接受命運安排,選擇無畏踏入競技場,帶著將審判轉化為正義的熾熱決心,以尊嚴與正直直面裁決。就像滿身浴血卻昂然挺立於腐敗羅馬競技場的馬克西姆斯,莎拉以沉靜的叛逆直面政治作秀機器。她直視那些對她發動政治追殺的幕後黑手,不求寬恕,而是以戰士之姿在眾目睽睽下與其對決。
她將審判稱為“血戰”的呼籲,與其說是威脅或製造混亂的吶喊,不如說是對她眼中遭操弄體制的挑戰。這聲明意味著:若參議院將淪為羅馬競技場,那就讓假面具落下、讓刀劍出鞘。這姿態展現一個褪去幻想的人,踏入競技場不為苟活,而要昭示立場、將審判化為清算、讓受害轉為勇武,迫使歷史表態。
權力繼承的隱喻
《神鬼戰士》中,與不情願的戰士馬克西姆斯相似,皇帝馬可·奧理略對自身血脈幻滅,選擇正直能幹的馬克西姆斯而非親子康茂德(Commodus)繼位。此舉不僅激進,更顛覆了王朝慣例,是對美德勝過血統、能力高於權利的表態。同理,在2022年菲律濱總統大選前的政治角力中,羅德里戈·杜特地雖未明確指定女兒為繼承人,但所有政治信號——莎拉的高人氣、強硬作風及納卯市長角色——都使她成為民粹主義衣缽的自然繼承者,被視為“杜特地式領導”品牌合法、強勢且具延續性的旗手。
如同從受託大將淪為囚犯再成角鬥士的馬克西姆斯,莎拉拒絕了王冠。她頂住巨大壓力與公眾期待未角逐總統大位。她的拒絕呼應馬克西姆斯的質樸本性:“我全心全意拒絕。”而正如遭否決的康茂德靠詭計奪位,小馬科斯透過精英結盟強勢接管許多人認為本不屬他的政治遺產——杜特地的基本盤。
電影中,康茂德代表缺乏道德根基的世襲權力。他背叛奧理略的願景,謀殺正統繼承人未遂,一面自詡救世主一面將羅馬推向墮落與腐敗。小馬科斯同樣象徵復活的政治王朝——曾遭推翻失勢,如今藉懷舊風潮、社交媒體機器與精英政治交易重塑形象。他的崛起非奠基於杜特地執政實績,而是對其遺產的策略性挪用。他非有機繼承杜特地的政治願景,而是為權宜吸收之,收割民粹紅利卻掏空其核心精神。
參議院即競技場
進一步延伸隱喻:馬科斯——羅穆亞爾德斯政治派系與其在眾議院、參議院的盟友及政治機器,恰似康茂德,亟欲透過公審實現政治算計,畏懼對手遺產與實力。這場彈劾遂與真相正義無關,而是政治迫害、控制與抹除,如同康茂德為鞏固脆弱統治必除馬克西姆斯而後快。
參議院由此化身羅馬競技場。如古羅馬觀眾,參議員們尚未見識“搏鬥”、證據與辯詞,政治操弄已公然上演,群眾更提前選邊歡呼或嘲諷。然此彈劾審判考驗的不只一位女性的命運,更是國家的政治成熟度:菲律濱能否舉行不淪為黨派廝殺的彈劾?參議員能否扮演共和國守護者而非政治贊助者的棋子?民眾能否穿透喧囂,洞見更深層危機——體制正流失正當性、政治淪為表演秀、民主降格成實境節目?
終章
透過《神鬼戰士》隱喻,莎拉非工於心計的政客,而是遭操弄競技場中 有堅定立場的戰士。她關於彈劾審判“要場血戰”的宣言非字面意義,而是帶著反抗尊嚴的姿態,拒絕向權力戲碼屈服。無論判決無罪或有罪,她暗示定義其人的非裁決結果,而是面對裁決的尊嚴與正直。若政治已是血腥競技,她已接受傷痕而非敗北。正如電影所示,真正的審判不在參議院,而在國民心中——他們終將記起誰本該領導,誰僅在扮演角色。
但須釐清:這場彈劾審判實為2028總統大選的前哨戰,非突然找回的道德羅盤。這是杜特地家族與馬科斯——羅穆亞爾德斯派系角力白熱化的爆點之一——前者挾歷史包袱緊抓權力,後者憑民粹動能與狂熱基本盤進逼。更重要的是,當我們準備迎接彈劾審判時,一項事實已然明朗:這不僅關乎一位女性的政治命運,更是民主體制與世族政治清算間的國家靈魂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