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宇晨：菲律賓政壇風向發生轉變

　　自2023年9月以來，菲律賓眾議長羅慕爾德茲領導的眾議院與杜特爾特家族就諸多事項產生分歧，執政聯盟內部矛盾日益公開，逐漸分化為兩派。隨著2025年中期選舉的臨近，雙方分歧或將繼續擴大，各方勢力重新分化組合的可能也進一步增加。

　　2023年6月30日，在菲律賓總統小馬科斯執政一週年之際，菲民眾舉行示威遊行，抗議政府造成經濟不確定性。

　　執政聯盟內部矛盾逐漸公開

　　在2022年5月舉行的大選中，由馬科斯、杜特爾特及阿羅約等家族組成的競選聯盟大獲全勝，在眾議院和參議院獲得半數以上席位，小馬科斯(菲律賓第十任總統費迪南德•馬科斯之子)當選第17任總統，上屆總統杜特爾特長女莎拉當選副總統，小馬科斯的表弟羅慕爾德茲出任眾議長，至此，穩固的執政聯盟形成。然而，近期其內部卻接連生變。

　　先是副總統莎拉申請“秘密資金”被國會駁回。莎拉曾為副總統辦公室和教育部在2024年國家預算中申請了6.5億比索(約合人民幣8280萬元)的秘密資金，分別用於情報搜集與學生軍訓等事項，但遭到多位議員反對。更有消息稱，副總統辦公室曾於2022年底在11天內花費1.25億比索的秘密資金。一時間，“秘密資金”問題成為菲媒關注焦點。2023年9月，眾議院提交了修改後的2024年國家預算，駁回莎拉的資金申請，並將這筆資金重新分配至情報和安全部門。隨後，莎拉在預算聽證會中主動放棄申請，但該事件仍不斷發酵。

　　杜特爾特退出政壇後，每週在達沃市地方媒體陽光國際主持政治類談話節目《來自群眾，為了群眾》，並頻繁發表政見。“秘密資金”問題發酵後，杜特爾特在節目中抨擊眾議院，並暗示眾議長羅慕爾德茲是幕後黑手。作為回應，眾議院形成1414號決議，號召所有議員維護眾議院榮譽、支持眾議長領導，並迅速對陽光國際展開聽證調查。2023年12月下旬，該節目遭停播14天，陽光國際的經營許可證被暫停30天。

　　同時，阿羅約因拒絕譴責杜特爾特被降職。前總統阿羅約是莎拉和羅慕爾德茲的政壇導師，也是促成莎拉與小馬科斯在2022年大選中聯手的關鍵人物。大選後，阿羅約擔任眾議院高級副議長，是僅次於羅慕爾德茲的二號人物。2023年5月，眾議院多數派領袖達利佩提出動議，要求將阿羅約降職為副議長，經投票表決後通過。11月，在眾議院1414號決議形成過程中，阿羅約因拒絕署名被免去職位變為普通議員。

　　政壇風向發生轉變

　　由於執政聯盟內部矛盾加劇，菲政壇和社會輿論風向也發生若干值得關注的新變化。首先，各方勢力正重新合縱連橫。小馬科斯並未參與上述政治鬥爭，卻自始至終默許羅慕爾德茲的行為，雙方綁定之勢不斷加深。眾議院中，杜特爾特領導的民主人民力量黨黨員紛紛跳槽至小馬科斯的菲律賓聯邦黨和眾議長的基督教穆斯林民主力量黨，這導致該黨議員席位從2019年的120席降至13席。眾議院少數反對派議員，尤其是左翼政黨聯盟“馬卡巴揚”與小馬科斯陣營也在多個議題上逐漸形成政治默契。另一方面，杜特爾特和阿羅約始終保持共同進退，吳蒙、德拉羅薩、艾米(小馬科斯的姐姐)等參議員也多次發表維護杜特爾特家族的言論。

　　其次，反對派重翻杜特爾特禁毒“舊賬”。禁毒行動是杜特爾特在任期間的主要施政方針之一，其在任時該國累計執行禁毒任務23.9萬次，擊斃毒販6252人。因擊斃毒販人數過多，杜特爾特政府還在國內外遭遇“侵犯人權”等反對聲音，自由黨參議員德利馬便屢次發表言論抨擊政府和禁毒行動。2017年，德利馬因涉嫌參與毒品交易入獄。2023年11月，就在執政聯盟內部矛盾發酵之際，德利馬獲釋出獄，自由黨人士遂“重翻舊賬”，在社交媒體上呼籲國際刑事法庭介入調查杜特爾特在任期間的禁毒行動，而小馬科斯對此事的態度似乎有所鬆動。

　　再次，政府議會內鬥引民眾不滿。自2023年以來，菲政府經濟治理不力疊加政壇紛爭不斷，使民眾對政府的滿意度呈明顯下降趨勢。在2022年大選中，小馬科斯是菲自1986年以來得票率和得票數最高的總統，莎拉則是菲選舉史上得票最多的公職候選人。2023年4月，兩者的支持率均超80%，然而至10月，前者支持率已跌至65%，後者也跌至73%。

　　分歧或進一步加大

　　執政聯盟內部矛盾激化，導致近半年來菲國內有關政變的傳聞不斷。2024年1月，杜特爾特召開記者會澄清政變謠言，並主動邀請小馬科斯會面，後者予以積極回應。至此，執政聯盟內部衝突暫歸平靜，但隨著中期選舉臨近，雙方分歧有進一步擴大的可能。

　　試圖重塑家族形象是小馬科斯與羅慕爾德茲採取上述一系列政治動作的深層原因。老馬科斯自上世紀60年代起連續執政20餘年，1986年被人民力量革命推翻，是馬科斯家族沉重的“歷史包袱”。2022年執政後，小馬科斯在各領域的許多政策都帶有一定家族色彩，希望借此改變菲主流歷史敘事。2023年7月，總統辦公室發佈“新菲律賓”計劃，呼籲政府、社會和企業變革，以此實現經濟復甦，該計劃與老馬科斯的“新社會”運動多有相似之處。同時，小馬科斯政府還“復活”了老馬科斯時期旨在規避中間商使農民和中小微農企直接向消費者銷售農產品的“卡迪瓦門店項目”與旨在實現稻米自給自足的“富足99”民生項目等。

　　小馬科斯與羅慕爾德茲結盟也有延續家族政治影響力的目的。菲律賓分析人士普遍認為，羅慕爾德茲有意於2028年競選總統，因此與民望極高的莎拉存在利益衝突。同時，小馬科斯之子桑德羅擔任眾議院多數派高級副領袖和菲聯邦黨副主席，也是總統著力打造的政壇“新星”。因此，小馬科斯一方與杜特爾特家族的共同利益減少，雙方分歧或將加劇。

　　與此同時，杜特爾特雖在多方壓力下主動向小馬科斯示好，但也將盡力維繫家族影響力。2025年中期選舉的準備工作將於2024年下半年展開。選舉將涉及全部眾議院和半數參議院席位更替，吳蒙、德拉羅薩和艾米等支持杜特爾特的參議員面臨重選壓力。若失去上述幾位參議員支持，杜特爾特家族的政治影響力恐將進一步衰弱，並對莎拉的政治前途產生影響。因此，杜特爾特家族也將發力2025年選舉，在維繫參議院盟友利益的同時，盡力爭取眾議院話語權，但也因此與小馬科斯一方存在潛在利益衝突。可以預見，菲各方政治勢力分化重組的可能性將進一步加大，未來一年該國政壇或發生更多變動。(作者為北京大學東方文學研究中心、外國語學院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