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彥豪:泉州古街巷紀事 半巷古厝半巷商

　　冬日暖陽，柔和的陽光像金子灑向古城騎樓、縱橫街衢，灑在我的身上。走過中山路“九間百貨”店，聆聽街上馳過公交車、電動車、自行車的鈴聲，以及那勿忙的與悠閒的腳步聲，匯成了一支城市交響曲。我佇立於泮宮口牌樓下，抬眼望去，它的對面就是金魚巷，巷口與中山路交接；寬約十米，但巷尾卻不足三米，似乎有點“虎頭蛇尾”，不是嗎？

　　這是一條既有著美味美食又能觀賞美景的古巷；也是一條既傳統古樸又現代時尚的古巷；更是一條既熱鬧又清靜的古巷。

　　朝陽初升。在晴天麗日的映襯下，巷口用花崗石鋪設的地面上游弋著一群青銅雕塑金魚，顯得栩栩如生。路過的時候，我每次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踩到這些金魚。一驚一乍，讓我不禁想到“金魚巷”怎麼命名？原來是宋仁宗皇佑年間(1049年)，福建都轉運使、進士謝仲規，因政績突出，堪稱楷模，被皇帝賜贈紫金魚袋，並建“金魚世第”於泉州古城內的莊府巷東面。“金魚巷”因此得名。

　　如今，偌大的巷口周邊，一家接著一家的小吃店、小食雜店、小燒烤店、茶店、咖啡店比比皆然；還有裁縫鋪、服裝店……人來人往，看起來生意還不錯。有賣菜頭酸的、賣楊桃甘的、賣麻糍、賣上元圓的、賣甜點的……吃貨們在巷子能找到好吃的鹹味小吃或甜點零食：如蔡家麻糍、東來菜頭酸、姜芽小湯圓、蒜蓉枝、芋泥、糖粿、河粉、撈魚蛋、薯條……年輕人買上一份坐下和拿在手上都一樣吃得有滋有味。特別是有的女孩端著一杯筒裝的奶茶或者鮮搾果汁吸上一口，嘴裡嚼著雞腿與雞翅也不失淑女風範；另外，有的老年人捧著一碗三合面或者豆花，熱騰騰的香甜，讓童年的古早味留在記憶的深處。

　　星期天，有的文化人到街上閒逛在巷裡找一間小咖啡店，坐下喝—杯“拿鐵”和抽一支“中華”，感覺非常放鬆愜意。

　　千年古巷，以創新詮釋了傳統小吃美食與現代閩生活方式。

　　巷口有家小小的南音閣，每天聚集著一群熱愛南音的弦

　　友，每週一、三、五、六弦友們搭錦棚，有的彈琵琶、有的拉三弦、二弦，有的吹左洞簫，只有執拍板者居中而歌。“咿咿呀呀……唱起來；一曲《皂羅袍》又一曲《集賢賓》，還有聽眾喜歡的《陽關曲》、《鎖南枝》、《梁州序》等等曲子，那一字一句閩南唱腔，清晰優雅，婉轉柔和，入耳動心。南音閣門前擺上一二十塊凳子，喜愛南音的老者早早地就坐在那裡；路過的外來聽眾站在那裡抽支煙，側耳聆聽；那抑揚頓挫，一聲聲隨著裊裊青煙散去。冬天曬太陽的老人，只有在午後坐在南音閣門前聽南音了。

　　放假的一天，我和孫女來到金魚巷閒逛。我們邊走邊看，走進區老年體育中心，看到健身房，乒乓球室，羽毛球室，還有人在跳舞……變了，這裡真是變了！我歎了口氣，告訴孩子：“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電影是人們唯一的娛樂活動。看電影像肚臍眼兒插鑰匙——開心。這裡原是一座人民電影院(民國時期稱老大光明電影院)，每當夜幕降臨，人們就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巷口擠滿了來看電影的人。小的時候，那熟悉的叫賣聲，總是纏住孩子的腳步；一串菜頭酸或者一碗四果湯，甚至一根冰棒能讓大人掏盡皋幣。

　　散場的時候，人真多，十分擁擠，距中山路一段近百米的路有時要走一二十分鐘才衝出重圍。”

　　時間，是轉動的陀螺。昔日人民電影院早已拆建了，現在掛牌鯉城區老年體育中心。沒有陽光，哪來的四季芬芳；沒有什麼娛樂，哪來的人氣爆棚，古巷也一時冷清了許多。不過，政府牽頭重修古巷，把傳統美食文化與名人古厝結合起來，讓古巷再度熱鬧起來。

　　孫女前面走著，孩子永遠睜大好奇的眼睛。她指著一扇鋁合金落地門，說：“阿公，這裡有間非遺技藝館，還有陶藝店玩泥吧。我們進去看看好嗎？”

　　“嗯，好，看看吧。”說著，我一腳就已邁進玩泥吧。

　　看來裡面的陶製作技藝，有個玩泥吧：讓孩子打泥片，然後拍打身筒、鑲接身筒或鑲接與雕塑結合等製作步驟最終完成陶製品。旋轉的鑲接身筒，既簡單又好玩，難怪孩子們會喜歡。還有剪紙、刺繡等多種技藝，也在技藝間。因為刺繡是中國民間傳統手工藝之一，所以有的孩子也喜歡。看刺繡師傅用針將絲線或其他纖維、紗線以一定圖案和色彩在繡料上，一針一線地上下穿刺，並按照花紋繡出裝飾織物，煞是美麗極了。

　　沿著青石板路慢慢地走來，只見金魚巷門牌54號，門口掛著“李功藏故居”牌匾，走進巷中巷，有一座閩南建築風貌的古大厝，紅磚紅瓦，屋脊高翹，樓群聳立，厝裡面住著二三戶李功藏的孫輩後人。古大厝保存完整，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門面上有些殘留的雕刻，依稀看得出李功藏和其他華僑一樣，胸懷祖國，不忘桑梓；他捐資助學興教，拳拳之心，盡顯家國情懷。他一生律己愛人，高風亮節。這座寂靜的古厝，是見證的歷史，每天都有人進來參觀，乍看之下，讓人感受到歷史厚重感和現代閩生活的煙火氣。

　　誰知道，巷內還有一家民宿小旅館，兩層樓高，只有6間客房都住滿了人，除了廚房，房間有洗衣機、衛生間、茶具、床和被褥挺乾淨，每晚一般三百元。遊客怎麼找上門的？服務員說，自己上網查詢的。服務員是位剛畢業的大學生，才2O幾歲，月薪3000多元，她對工作卻挺上心。這時候，孫女拉著我的衣角不停地嚷著：“阿公走吧，咱們走吧，看了就好！”

　　走的時候，我忽然看見門口有一架蕩椅空空蕩蕩在微風中等待哪一對情侶的座靠。哦，剛才只顧和服務員交談，難怪忽略了蕩椅的存在。這是民宿小旅館的經營秘訣嗎？

　　“先生，你知道謝仲規府邸在哪裡？”我問一個過路人。

　　這時從一間屋裡走出一位老人，她說：“謝仲規府邸門牌68號，離隔壁也有幾間厝。我帶你去。”我們在李功藏故居附近看到了宋代福建轉運使謝仲規府邸。原來老人是街區值班室工作人員，姓鄭，她是一位熱心社區服務的志願者。聽鄭阿婆說：“我在巷子居住了30多年，左鄰右舍，大事小情，請聽我娓娓道來，謝仲規府邸雖早已拆除，但府邸遺址建起的小樓仍可見當年古風。”老人古道熱腸，一頭白髮在微風中飄逸，真的挺精神矍鑠！

　　不知不覺間，我們走到了巷子前半段的盡頭，我看到有一家名貓館，是給寵物貓做日常護理或者寄養。也不知什麼時候，休閒的貓咪在和煦的陽光下睡著了。左邊的泮宮古早味菜館，尚未到吃飯的時間，顯得格外冷清。但是，一到晚上，電動車、自行車卻排滿了巷尾四周。因為我去過幾次古早味菜館聚餐，所以對此瞭如指掌。

　　跨越壕溝墘路是金魚巷的後半段，這裡有清代泉州詩人丁煒府第、辛亥革命時泉州同盟會會長蔣以麟故居(原來的吳增故居)、還有金魚巷144號，傅維早故居，這一座座古厝依然古韻古風，充滿古香古色。駐足於名人古厝庭院大門口，青磚瓦礫映斜陽，墨香四溢書卷間。世事如夢煙雲散，唯有古風永流傳。歲月如歌，從名人故居的命運沉浮，我看到的儘是世間百態，人生悲歡。孫女說哪裡沒有什麼好看和好玩的？走吧，我們只好打道回府了。

　　華燈初上，走出千年古巷，卻耐人尋味。新與舊，古厝與美食，名人與歷史，成了一段無法抹去的城市記憶。在我的腦海裡，那就是1949年8月31日凌晨，泉州市區解放時間。

　　一天晚上，我再帶孫女來到金魚巷聽南音，不知咋地，她就入迷了，聽著聽著便挪不動腳，喊她回家就說等一下，可是一直等到亥時才捨不得離去。其實，現代閩生活已經悄然走進孩子的心中。

　　閃爍的夜空，在明亮的燈光下，人們聆聽南音，那悠揚的歌聲迴響在古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