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玉成：小縣城的千人千面

　　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那個縣人口157萬，縣城人口35萬，地處湘鄂西，比較偏僻，無飛機無高鐵，運輸靠汽車和輪渡，也沒有經濟支柱，但人們生活滋潤，自我感覺都很良好，縣城15分鐘生活圈，四通八達，十分方便，每天熱鬧非凡。縣城有兩多，一是餐館多，二是麻將館多，人們從天亮就在喝酒，曰之早酒，十碟八碟的醬菜和滷菜，微熏之後便開始麻將，一直到中午，贏的人請客，下午繼續麻將，如此這般，一直到晚上，這樣下來，贏的人沒有攢下什麼錢，輸的人撈了個白吃，最終結果是贏了也是輸，輸了還是輸，而時間卻被完美地打發掉了。確實，小縣城沒有什麼經濟支撐，也沒有像樣的企業，除了政府機關工作與收入穩定之外，對普通人來說，打發時光便是最好的營生，所以在縣城，當公務員是最吃香的，可以說是金飯碗，如果混個一官半職，則出門有頭有臉，被很多人高看一眼。當然，縣城的官場水是很深的，有後台、關係硬的能夠保住位子不用擔心，沒有後台的時刻得提防別人“挖牆腳”，崗位有限，惦記的人多，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竄出一匹黑馬，不知不覺間自己職位就被別人頂替了，所以官職不大的科級幹部門天天提心吊膽，鑽營拉關係，時間長了縣城就成了個人情社會，能夠到市裡或省裡跑關係的當然好，沒有關係的只好巴結自己的上級，所以買官賣官，請客送禮十分流行。聽朋友講，數年前縣城從外地調來個新領導，有鎮級幹部半夜驅車數百里去送錢，當然送了不一定有效，因為大家都在送，但不送一定無效，所以縣裡連續四任主要領導都因腐敗而獲罪。

　　縣城的人自尊心強，喜歡攀比，死要面子，因為自卑所以自負，因為怕輸而總想壓人一頭，生怕別人看不起，尤其是有外面工作的同學朋友回家聚會，大家都會展示一下自己在當地的地位，吹噓一下自己在當地的能耐。所以即使是在外面頗有成就的同學，回來也經常會遭受戲弄，聽說有一次一位從北京當局長的同學回來後小聚，有位中學大哥級的人物被通知遲了，飯桌上對北京同學好一頓數落，說是通知時間太緊，不把老同學當會事等等，隨後便在餐桌上擺起了姿勢，竭盡所能的展示自己在政府部門的關係。因為攀比，有些外地同學也受到影響，有一次，一個在南方某醫院作兒科專家的同學，回家之前也搬出某某省領導來背書，因為他曾經給該領導的孫子看過病，省領導出于感謝請他吃過飯，于是一頓渲染，儼然自己比省領導還大；還有自己親身經歷過的給鎮中學捐款，我捐款1萬，我同村出去在某地級市場做教育工作的鄉黨打聽到了後就捐了11000，他滿足于壓了我一頭。另外，有一個北京的同學，曾任某行業報社總編，回家時邀同學聚會，因為不勝酒力，婉拒同學敬酒，當場被揶揄得下不下台，一說他擺架子，一說他看不起同學，直到他大醉而歸，從此不敢和同學聚會。在縣城科級以上領導，幹部氣息都很重，拎個公事包，說話像大領導，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因為在縣城能夠混上科級的，都掌有一定的生殺大權，能夠解決很多問題。要不是部門的局長，要不是鎮裡的一二把手，在長期官本位封建餘毒的影響下，他們就是不折不扣的父母官，如果這些人串通起來，還真能左右縣裡的大事，所以老百姓對領導幹部天生都有一種敬畏感，不用說科級幹部，就連我們鎮派出所的一個輔警，回來村裡也都是很有權威，雙手把腰一撐，他就是政策的代言人，誰都不敢多嘴。有位一直被我稱之為大哥的人，退休好幾年，見人便稱自己是副縣級，可見小縣城人們的虛榮心之重！

　　縣城另一個特徵就是人情世故，稍不注意別人會說你不懂規矩，早些年我近視帶副眼鏡，被人說我目中無人，見人不遞煙被人說我小氣，縣城這個地方要麼是親戚朋友，要麼是親戚的親戚或朋友的朋友，哪家每年不得請幾次客，無論親戚朋友都得捧場，一年下來沒有個十萬八萬元的送禮是打不住的，有些人家實在沒有由頭請客了，生日一年過兩次，一次陰曆一次陽曆，孩子滿月要請客，一歲要請客，五歲要請，十歲要請客，這麼算起來每週都在送情吃酒，場面上的人少則500，一般是1000，所以一年下來真不老少。你不送吧，你家有事也沒有人捧場，遇到困難也沒有人幫忙，慢慢的就成了孤家寡人，無論是職場還是生活場，最怕的莫過于受人冷落和邊緣化。

　　縣城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不講道理，老實的怕狠的，狠的怕蠻的，蠻的怕不要命的。我有個門面出租，合同條件是租戶說了算，租金增減也租戶說了算，什麼時候給還是租戶說了算，一句生意不好沒有錢就把合同條款變成了廢紙。在他們的概念中，房子租給他了就是他的，他幹什麼房東管不著，你要去看看房子，租戶可以拒絕而且說你不懂法律，弄得人哭笑不得。縣城的百姓喜歡佔便宜，出門回家草都要揪上一把，否則好似吃了虧，我在城郊的宅基地，本來三間房寬，慢慢的就被侵佔到只有兩間了，而且還在不斷的侵佔之中，一會把豬拴在你地上，一會兒在地上種點蔬菜，總之千方百計，能佔的便宜盡量占。

　　縣城的人大多是來自鄉下，正如縣城的人愛往省城遷移一般，農村人在外打工賺了錢喜歡往鎮上搬，鄉鎮的人則大多在縣城安了第二個家，要不縣城高樓林立，居民都從哪裡來啊，縣城表面看是發展了，但因為人員素質的問題，整體看起來還很不協調，在我們那個縣城，電動摩托車就像蝗蟲一般多，到處亂穿，視紅綠燈為無物。由于競爭的需要，縣城房地產越建越高端，最近還搞了個人車分流的大型社區，開發面積120萬平方米，大平層一梯一戶，電梯入戶，小區環境還真不錯，馬路寬敞，綠化到位，設施齊全，還裝有人臉識別系統，頗有北上廣深的味道，可是圍牆之外到停滿了電動車，將小區內外分成了兩個世界，猶如垃圾堆中的皇宮！

　　難怪說，中國的主要問題是農民問題，經濟可以在幾十年內得到發展和改觀，可人的素質非百年功夫不可，佔全國人口絕大多數的農民，如果素質得不到改觀，整體素質的改觀將是一句空話，為什麼中國人在國外被人看輕，沒有秩序，不講衛生，大聲喧嘩，還是農民習氣和土豪習氣的影響所造成的，如果從縣級往下能夠提倡全民素質教育，中國的飛躍定會提速十年以上。付玉成20250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