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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華 :我家的椰子樹

2023年05月22日 22:54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字体:↑大 ↓小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2023年05月22日 22:54

  四棵本是粗壯長到三層樓高的椰子樹,葉子茂盛青翠,結著一串串的椰果,可惜!經年累月一棵一棵地被昆虫鳥禽在樹冠上蠶食鯨吞,禿了枯了的它仍挺立在風和日晒下偷生,據說有一種蟲專門寄生在椰子樹冠上,如吸血鬼吸完精髓後,樹就枯死永不復生。我們村子裡多棵的椰樹同遭頹運,等著不得勁時倒塌或被砍伐的一天。

  禿索的椰子樹孤立在花園中,影響到庭園的美觀,二來它的樹幹稍為彎曲傾左,懼怕日久腐蝕或有地震會倒塌壓向旁邊的倉庫,兒媳們建議既然是半死不活地佔地,不如把它們截斷剷除,經大家的同意即請專門截割樹木的公司于三月十八日來剷除。

  說剷除滅跡,我是有點不捨,因為它隱含著一段故事。八十年代,愛好寫作的黃碧蘭文友與我有緣相識在學校門口,當年我們同是接送孩子上下學,久之成為好朋友,我帶她與我先生王國棟見面,兩人一見如故,談天說地中話題十八彎切入文藝,同是文學愛好者,更是投緣。

  先前碧蘭偶爾投稿“耕園文藝副刊”,但從沒見過她,而“耕園”是王國棟和主編陳奉輝負責,在兩位編者的鼓勵與催稿下,她竟爽直“投筆從戎”,亦商亦友的她,熟悉起來無話不談,才知道她居家的生活範疇,從多篇的作品中難免道出困阨。碧蘭是位健談直性子的人,從話中得知她的先生是遊客身份,菲律濱的法律,遊客經商是犯法,無奈!他只能與親友合股投資生意,嘆!商場無常,生意虧本倒閉,失志的先生從此難以振作。

  碧蘭或許因經濟拮据,生活上的壓力,心情鬱悶把情緒發洩在文字上,成就她走創作途徑,同是“舞文弄墨”的興趣,她常來我家言商論文,不亦樂乎。我們是做印刷業的,王國棟慧眼識英雄,鼓勵她招印刷生意,當本廠經紀人(ahente),一語成讖,勤奮不懈的她經指導牽引,跨出第一步即成為出色的經紀人。

  勤勞的碧蘭有幸招到一家香煙廠,煙廠要求與印刷廠老闆見面,因此兩人相伴赴約,煙廠老闆也姓王,兩王投緣言商一拍即成,幸!成為碧籣的金飯碗,她甚用心地圍護著不許金飯碗缺角。回家路程,經過一花圃,碧蘭見議買一盆椰子樹種植,一買買了四盆幼苗種在我家花園裡,從此,碧蘭的運氣緊隨著四棵幼苗一起成長茂盛開花結果。她的勤快努力,招徠了多家商家承印包裝標頭紙,藉此改善了窘迫的家境,人也豁然開朗了。她不只是當經濟人,還兼替遠離家鄉出外打拼不識丁的文盲寫“家批”(信),就因一張張的“家批”使多年音訊全無的出外人能與家人連系,不止寫信還得把回信讀之,信中言詞是溫存是責怪,經碧蘭的口述通成蓮花,就因“家批”造就了多少天隔一方的家庭團圓,這也是佛教所言〝積德〞。

  碧籣取材於生活上的經歷、挫拆、甜酸苦辣、潛心寫成一篇篇富有本土僑民意識與生活作品,以她文字的功力,一篇“家書”榮獲台灣中華日報主辦之“梁實秋散文比賽”佳作獎,多篇作品在台灣的報紙刊登。

  碧蘭每次來我家,一定停足花園看看日日拙壯的椰子樹,她撫摸樹幹,憐拾枯黃落地的果子。口齒伶俐的她,來時總給為生意焦頭爛額的王國棟鬆懈情緒,談談他們熱衷的文藝,嘻哈笑聲,忘了當前的苦差事。椰樹若有成熟的果實,我必定請工人爬樹摘椰子果,倒出味甘的椰汁給一路奔波的她生津止渴。

  碧籣從事寫作,作品豐富可結集成書,“菲華文藝協會”有意為她出書,為了印書她興奮地忙於收集,整理,修改文章,或許是多年為生活奔波勞累,身體與精神透支不幸羅患絕症,藥石罔效,終究嚥下最後一口氣。令她耿耿於懷的是未能看到自己的著作出爐,但給她安慰的是將有一本“亞藍文藝選集”要出版,在菲華文壇留下一本可讀性的文藝書冊,一本讓人體會到不同時代中一個社會的生活實感,書也可說是她的奮鬥人生傳記,她是平凡人中的不平凡。

  兩位植樹的培育者,同是與命運奮鬥白手起家的商人,更是愛好寫作與推動菲華文藝的熱衷者,然!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定理,王國棟羅患腸癌,一九八五年二月三日往生;黃碧蘭感染肝癌,一九九一年五月歸西,俗語:“人老腿先老,樹老根先枯”,樹齡四十幾的四棵椰子樹可能根柢已逐漸腐化,它的傾斜我們不得不心狠手辣地把它剷除,當電鋸子機嘎吱嘎吱一節一節地切割時,植樹人的英靈晃過我的腦海,眼眶禁不住潮濕,日後再也沒有自家可口清涼的椰汁可喝。

  被剷除的四棵椰樹,電鋸無法全盤落地切到底,留下有凳子高的軀幹,只待茁長的草芥覆蓋,自然杳冥溶化在土壤中。

  王國棟(王若)、黃碧蘭(亞蘭)鋤伴筆侶,亭亭椰樹均一抔黃土覆蓋,陰陽永隔,留下不休的回憶!

  2023/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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