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民: 以色列,到了由盛而衰的轉折點嗎?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2023年11月01日 22:57
先看一組數字。據巴勒斯坦衛生部消息,截至10月29日,以色列對這次巴勒斯坦人民起義的鎮壓,已經造成了近萬名巴勒斯坦人的死亡,其中加沙地帶的死亡人數在9000人以上(包括3342名兒童),其餘的為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人,受傷的巴勒斯坦人則在2萬人以上
聯合國估計,加沙地帶的240萬巴勒斯坦中約有140萬人失去了自己的家園;
以色列衛生部數據顯示,以色列方面已有超過1400名以色列人和外國人死亡。
儘管巴勒斯坦方面的死亡人數已經數倍於以色列人,但以色列國防軍毫無封刀跡象。
以色列的對加沙的地面進攻已經開始,而對加沙的猛烈轟炸仍在持續。
據統計,以色列空軍平均每天投放約1000噸炸彈,其總當量已經接近當年美國投放在廣島的原子彈。
從軍事的角度來看,以色列對加沙的轟炸已毫無意義,因為哈馬斯並非像當年的德日那樣,是有完整軍事工業體系的軍事強國,而是一支主要靠輕武器裝備起來的民間組織,加沙境內並沒有多少值得轟炸的軍事目標。
日前,參加了一場中東問題的討論會,一位曾在以色列生活過的學者揭開了這一謎底。
他說,轟炸不過是為了“刷數字”,即增加巴勒斯坦人的死亡人數,因為以色列社會的心理默契是,每死亡一個猶太人,就要死300個巴勒斯坦人。
如果這就是以色列的標準的話,那麼死亡1400名以色列人,需要處死多少巴勒斯坦人才能滿足這一比例呢?42萬!
相對於包括哈馬斯在內的加沙抵抗力量,以色列國防軍擁有絕對軍事優勢,從技術上來說,他們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
很明顯,儘管以色列聲稱,在加沙展開的軍事行動目的是“剷除哈馬斯”,但真正的目的卻是在處決人質!
表面上看起來,以色列似乎沒有扣押人質,但被圈禁在加沙的240萬巴勒斯坦人,都是以色列隨時可以處決的人質。
作為中國人,我們對這一切並不陌生。當年,侵華日軍對解放區的“掃蕩”,打得旗號是“清剿抗日武裝”,干的卻是對老百姓實行“殺光、燒光、搶光”的“三光”政策。
納粹在自己的佔領區,也廣泛推行“人質條例”,每當有德國人被抵抗力量殺死,納粹就以十倍、二十倍的比例處決人質。
1942年6月10日,希特勒任命的捷克地區“保護長官”,黨衛軍頭目海德裡希被抵抗力量暗殺,納粹瘋狂進行報復,屠殺了掩護過抵抗分子的利迪策全村年齡在15歲以上的173名男子,婦女則被送往集中營,另有88名兒童在集中營被德軍用毒氣殺害。此次屠殺共有約340人遇難。
屠殺結束後,納粹還放火燒燬整座村莊,並用推土機將其夷為平地,連教堂、學校,甚至墳墓也不放過,他們就是要把利迪策村徹底從地圖上抹去。
以色列國防軍這次入侵加沙,也是帶著推土機進去的,根據以色列在其他巴勒斯坦地區的做法,他們很有可能把自己佔領的地區,完全夷為平地,消除巴勒斯坦人生活過的一切痕跡,當然也消除了屠殺的痕跡,然後再建新的猶太人定居點,並起一個全新的猶太名字。
歷史從未遠去,歷史也再不斷重複。
但是,在我看來,以色列這一次對巴勒斯坦起義的鎮壓,很可能會成為其由盛而衰的轉折點。
一個國家的建立,一個民族的崛起,不僅要有“硬”的力量,如軍事、經濟、科技實力等,還要有“軟”的力量,即“得國要正”,國家必須是歷史正義的承載者。
現代以色列的“國家敘事”,主要建立在“納粹大屠殺敘事”基礎之上。
“納粹大屠殺敘事”主要包括兩個部分。
第一部分,是客觀歷史事實。即在二戰期間,納粹德國曾經對猶太人進行有計劃的大屠殺,導致600萬猶太人遇難。
第二部分,是通過媒體、學術界、電影(好萊塢是其主要部分)等等方式建構的“大屠殺敘事”。
這一部分非常厲害,經過幾十年如雷灌耳和潤物無聲同時並存的努力,“大屠殺”幾乎成了世人關於二戰的核心記憶。人們一想起二戰,就條件反射般地想起“大屠殺”,進而聯想到今天的以色列,悲憫、同情、甚或欽佩之情,都油然而生。
這樣的結果絕對是人為建構的。
整個第二次世界大戰,全世界死亡約七千萬人,其中蘇聯死亡約2700萬人,中國死亡約3000萬人。列寧格勒被圍困900天,被餓死的人就達85萬,南京大屠殺,有30萬人遇難,其慘烈並不亞於奧斯維辛集中營——這些巨大的死亡,從來都沒有成為“核心記憶”。
關於納粹大屠殺,客觀的歷史事實和此後建構的“歷史敘事”疊加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壓倒一切的“超級事實”,這個“超級事實”成了以色列存在的主要道德資源,也成了以色列作為一個國家“正義性”的主要來源。
從國際的角度來說,這個“超級事實”先在地賦予了以色列“受害者”的色彩,任何以色列的批評者都擺脫不了先在的負罪感,國際輿論對以色列特別寬容,很多其他國家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以色列都可以做,並且不受譴責。
從國內的角度來看,這個“超級事實”確保了猶太人的團結,使他們相信支持以色列就是支持正義。
但是,以色列掌權的極右翼精英集團不太明白(當然,更基礎的因素是以色列國內資本的利益驅動),任何事情都是有限度的。“超級事實”賦予了以色列一張似乎可以無限透支的信用卡,但任何信用卡都不可能真的是可以無限透支的,以色列這次對巴勒斯坦起義的殘酷鎮壓,令世界上大部分人,包括一部分有良知的猶太人,都認識到“信用卡”裡已經全是赤字,到了該還債的時候了。
一直以來庇護以色列的“超級事實“正在解體。儘管“基礎事實”仍在,但後來建構的“歷史敘事”卻呈現冰消雪融的跡象,以色列再也不能憑借“超級事實”對世界人民PUA了。
曾經在中國感動了無數觀眾的電影《辛德勒的名單》,最近卻遭到中國網友拚命刷低分,這就是一個徵兆,簡言之,中國網友再次在精神上感到自由了!
在爭奪中國網民的輿論戰中,支持巴勒斯坦人民起義的伊朗大使館官微,對以色列大使館的官微,構成了碾壓。
絕大多數人並不否認猶太人是納粹大屠殺的受害者,但他們認為,今天的以色列已經不能再以受害者的形象出現,他們的所作所為,已經越來越像當年迫害猶太人的納粹了。
失去了“超級事實”的庇護,在今日世人的眼裡,以色列就是那位“身穿新衣的皇帝”——他們在屠殺,他們在進行種族滅絕,可是,他們居然說自己是受害者?!
以色列國際形象的逆轉,必然會影響到以色列的國際處境,最終也會影響到以色列的國運。
對於包括以色列國民在內的全世界猶太人,意識到以色列不再意味著絕對正義,是非常痛苦的,但也是一次覺醒。
事實上,任何一位願意面對事實的猶太人,都會被這一悖論折磨:建立現代以色列,是為了避免大屠殺,但今天的以色列,自己卻成了大屠殺的發起者。
從紐約到倫敦,從巴黎到巴塞羅那,歐美都出現了猶太人自己組織的反戰遊行,他們的口號包括“猶太人說現在就停火”、“巴勒斯坦人應該被解放”、“不要打著我們(指猶太人)的旗號”,等等。
據半島電視台報道,一位出生在以色列,但現居丹麥首都哥本哈根的猶太音樂家奧菲爾說:“以色列聲稱猶太人是其國家資產,並將我們當作武器。這一主張反過來使我們成為以色列的人盾,遵照其殖民主義議程對巴勒斯坦人發動襲擊,不論是通過持續的種族清洗、封鎖還是季節性的大屠殺。”
另一位在耶路撒冷長大,但現在居住在西班牙的猶太婦女納瑪•法爾均說:“我離開以色列,是因為我無法承受在一個種族主義國家作為享有特權的(以色列)公民的心理負擔。”法爾均有兩個孩子,她說她每天都對“以色列的佔領和歧視巴勒斯坦人”感到憤怒。
毫無疑問,在失去了“超級事實”後,以色列內部也開始疑雲四起,國家凝聚力和認同感都在下降。雖然以色列仍然存在,而且看起來似乎很強大,但其內在的激情和想像力已經開始消退,以色列變得越來越像是一個既得利益者的團伙,它失去了“彌賽亞”的光環,露出了持槍搶劫者的本色。
以色列的衰落,可能不是一個突然的垮塌,而是一個從內部開始的銹蝕、腐敗的過程,時間也許會很長,但卻非常致命,並且很難被逆轉,且讓我們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