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仁亮:木槿花開開滿夏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2025年06月06日 15:13
每年夏天,教學樓前,那株枝幹遒勁挺拔的木槿就開花了,花朵是重瓣的重粉紅,朵朵都有拳頭大,枝葉葳蕤、花開爛漫,如艷妝的新娘,鳳冠霞帔,嬌羞欲語,讓人百看不厭。它們溫和又靈動,清雅又活潑。每日與木槿花相約,夢境一般美好。木槿花就這樣走進我的生命裡,慰藉我獨在異鄉的孤獨和寂寞。
我的老家在魯西平原,那裡陽光充足,雨水充沛,溫暖濕潤,四季分明,特別適宜木槿生長。小時候,在鄉下,除了地裡果蔬的花、路邊不知名的野草花,認識第一朵正兒八經的樹花便是木槿花了。“漫栽木槿成籬落,已得清陰又得花。”“涼風木槿籬,暮雨槐花枝。”木槿就是做籬笆的好材料。一排排碧綠的槿籬,把一個個小小的院子圍得嚴嚴實實的,粉色或紫色花朵點綴在籬笆上,很多時候她成了鄉村一道道花的籬笆。簡單的農家院子,便也多了一點點韻味。
初夏時節,木槿花開了,一朵朵飽滿的花兒掛在修長的枝條上,翩翩綠葉間,在輕風中微微顫動著,似玲瓏的鳥兒,俊俏而帶著調皮勁兒。繁茂的花朵在樹上高低錯落,散發著陣陣清香,引來了蝴蝶,招來了蜜蜂。小夥伴們在樹下忘情地玩耍著,狗兒也在樹蔭下張著嘴巴、吐著舌頭來湊熱鬧。大家常把花蕊剝出來,裡面有一根長長的細線,根部稍粗一點,有黏性。把它粘在鼻尖、下巴上,扮作白鬍子老人,做各種自編的遊戲。槿樹枝很柔韌,折下來編成偽裝帽,我們興奮地戴著,做打仗遊戲。那片槿樹叢成了一個繽紛熱鬧的世界。
“不愁日暮還家錯,記得芭蕉出槿籬。”木槿的花朵大,顏色多,木槿花以粉紅和白色為主,多為單瓣。木槿是夏花的代表,盛開的時候正是盛夏來臨。木槿花開在夏至前後,《禮記》裡有:“夏至到,鹿角解,蟬始鳴,半夏生,木槿榮。”時序的更替表現在物候上總是能與大自然的草木心心相印,比什麼都準確,彷彿扣著時間的腳步,由不得誰。木槿花似乎是木本的花中花期最長的,從夏至一直開到霜降。
木槿花開啊開,開在熾熱驕陽下,開在聲聲蟬鳴裡,開在秋風蕭瑟中……那些年的清晨、黃昏,或寂靜的午後,有時在籬牆邊浮想聯翩,對生活充滿了信心和熱愛;有時坐在木槿樹下讀書而忘記時間,不知今夕何夕;有時拿著本子和筆找一個寂靜的地方,背靠著籬牆下坐下,塗塗寫寫……木槿樹就像一條舒緩的河流,我撐著自己的那方小舟悠然自如地前行。雖然還是在漂泊,卻擁有天長地久、歲月靜好的幸福感。
木槿從《詩經》走來,有一個古風熏染的美麗名字:舜。“有女同車,顏如舜華”“有女同行,顏如舜英”。舜華和舜英,指的就是木槿花。木槿花古稱“蕣”,從草從舜,“草”是本質,“舜”即“瞬”,即開而落。這木槿花一樣的女子,就是春秋時期的大美女——齊僖公的女兒文姜。那個貌美如木槿花的姑娘,讓同車的人心兒如風一樣飛翔。木槿花就是那個從《詩經》裡飛出的姑娘。打開書本時有它,它就盛開在《詩經》的簡犢上,婀娜多姿。
在詩詞中,木槿花更是被賦予了豐富的情感內涵。唐代李白對木槿花情有獨鍾,其詩《詠槿》:“園花笑芳年,池草艷春色。猶不如槿花,嬋娟玉階側。芬榮何夭促,零落在瞬息。豈若瓊樹枝,終歲長翕赩。”在否定“園花”和“池草”的基礎之上,謳歌和讚美木槿花。唐代戎昱不僅自己花錢栽種木槿,“自用金錢買槿栽,二年方始得花開”,還自比要像木槿那樣與世無爭:“花是深紅葉麴塵,不將桃李共爭春。”明代張以寧把木槿花與千年開一次花的蟠桃相比,“朝昏看開落,一笑小窗中。別種蟠桃子,千年一度紅。”雖然木槿花朝開夕落,但開的時候卻像仙女的笑容。清代李寄的“木槿可憐千瓣艷,不過一朝香”流露出對木槿花早開晚敗的愛惜之情。
據《本草綱目》記載,木槿花性味甘苦、涼,入脾、肺經,可清熱解毒,可治咳消腫,亦可止癢去屑。木槿花不僅美麗,還能入饌食用。清早,在它開得正絢爛,連綿有朝霞之色的時候,將含苞待放的花蕾或初開的花朵摘來,去蒂、掰開、洗淨,稀麵糊裡蘸一下,油炸。炸出來顏色依稀尚存,形狀還能保持花的樣子,是一種很小資的吃法。或者多加麵粉,上屜蒸熟,這種吃法要平民一些。也有做湯的,木槿花豆腐湯,清香滑嫩,在老家曾經是一道家常食物。
若是有一座小院,必然將粉紫白色雜色木槿種遍,單瓣復瓣重瓣木槿栽全,槿條交叉,築成籬笆,兩三年後便密實得連貓狗都鑽不進,夏時籬上開花,芭蕉出槿籬,閒時三五好友嬉笑採摘,製成可鹹可甜的美味,何其愜意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