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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凱:秋的圓周率

2025年10月11日 00:51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字体:↑大 ↓小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2025年10月11日 00:51

  早晨推開窗,一股涼意鑽進來,吹在胳膊上,讓人下意識地拉緊了袖子。不遠處街邊的老楓樹,經風一吹,幾片葉子從樹上打著旋兒飄落下來。抬頭時,一群排著“人”字的大雁正往南方飛,秋天就這麼悄然而至。

  週末無事,我漫步在小區的林蔭小道。踩軟乎乎的落葉,像踩在曬乾的舊棉絮上。陽光從樹縫裡漏下來,在地上灑了一地碎金子,幾粒小塵埃在光裡慢悠悠飄著,倒比我從容多了。走著走著,一片楓葉落在我手心,紅得發亮,邊緣還帶著點卷兒。

  “落葉他鄉樹,寒燈獨夜人。”以前讀這句詩只覺得有點涼,現在站在滿是落葉的林子裡,忽然就懂了那點滋味。去年秋天我還在外地出差,夜晚住在小旅館裡,聽見窗外落葉“唰唰”作響。我抱著手機跟朋友視頻,說“好想回家吃老婆做的蘿蔔湯”。如今終于回了家,卻又與她隔著幾百公里。原來時光總是這樣,一邊讓我們盼著相聚,一邊又悄悄把日子推遠。連一片葉子落下來的功夫,都藏著好多沒說出口的想念。

  雁陣掠過天空時投下的影子,像一把丈量思念的尺子,在水泥地上畫出忽長忽短的刻度。

  正想著,遠處傳來大雁的叫聲。抬頭一看,又是一群,排得比剛才整齊些,翅膀扇得有力,朝著南邊飛去。我站在那兒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它們變成天邊的小點點。候鳥遷徙,看似壯觀,實則更像按時赴約的老朋友——年年秋天準時走,春天按時回。

  這樣的遷徙,讓我想起外婆。她家裡有棵老桂樹,一到九月,細碎的黃花綴滿枝頭,風一吹,連衣服上都沾著甜香。她總會搬個竹凳坐在樹下,手裡攥著竹籃,一點一點把飄落的桂花撿起來,曬乾了裝在玻璃罐裡。我小時候總蹲在旁邊搗亂,伸手去抓枝頭的花,她就笑著拍開我的手:“別揪,等曬好了,冬天給你煮桂花湯圓,甜味沁入齒間,久久不散。”

  後來外婆不在了,那棵桂樹也被移栽走了。可每年聞到桂花香,我總會想起她撿桂花時的樣子,想起玻璃罐裡桂花和白糖層層疊疊的模樣。

  還有小學時的同桌。我們曾約定每年秋天互寄一張秋葉。每年都會收到寄來的信,信封裡夾著一片壓得平整的楓葉。我也會找最黃最完整的銀杏葉,小心翼翼夾在信裡寄給他,直到五年級她搬家。最後一封信裡,他夾了兩片葉子,一片楓葉,一片銀杏,並寫著:“以後能一起看秋天啦,但我會記得每年撿葉子。”

  如今那些葉子還夾在舊課本裡,雖已褪色,卻藏著那年秋天的風。一翻開,就能想起我們趴在課桌上,一起看窗外落葉的時光。

  風又吹過來了,這次裹著點桂花的甜香,應該是從巷口那家院子裡飄來的。我順著香味走了兩步,指尖好像又觸到了當年外婆手心裡桂花的溫軟。秋風就是這樣,不像春風那樣軟得讓人犯困,也不像冬風那樣刮得人臉疼。它帶著點清爽,又帶著點記掛,吹過的時候,總能把那些藏在心裡的老日子,都吹得清清楚楚。

  其實秋從來不是只有落葉的。昨天去菜市場,看見一位阿姨在賣野菊花。她說:“這是上山采的,泡在水裡喝,能祛秋燥。”水果攤前,蘋果堆得滿噹噹的。我買了一個,咬了一口,甜汁順著嘴角流下來。秋其實是個挺實在的季節——它不忙著炫耀花期,只把半年時光釀成的甜,結滿枝頭,遞到人眼前。

  如今每逢秋天,我總愛在下午出門走走,不趕時間,就慢慢逛。看葉子落在路邊,看老人坐在樹下曬太陽,看孩子們追著飄飛的銀杏葉跑。秋從來不是用來“傷感”的,它是讓我們慢下來的季節——慢下來看葉子怎麼落,慢下來聞風裡的香,慢下來想起那些被我們忘了的日子。

  秋的足跡其實到處都是,在一片葉子裡,在一聲雁叫裡,在一口甜蘋果裡,也在我們心裡。只要願意停下來看看,就會發現,時光從來沒有走遠,它就藏在這些細碎的秋景裡,等著我們慢慢找,慢慢體會。

  秋葉落下的軌跡,並非告別,而是下一個輪迴的開始。就像雁陣南飛終北歸,桂香散去又重來——秋的答案,從來不在遠方,而在每一個循環的細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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