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龍：人閒桂花落

　　夕陽的餘暉染紅了小區，孫女從幼兒園蹦蹦跳跳地回來，手裡拎著一小袋黃澄澄的桂花，一進門，就笑盈盈地遞給我，奶聲奶氣地說：“爺爺，你看，桂花，我在幼兒園撿的。”我接過桂花，輕輕地聞了聞，一股清雅的香氣沁人心脾。我不禁脫口而出：“人閒桂花落”，剎那間，美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秋天不知什麼時候到來了，不聲不響，從容不迫地來了，深情款款，連落葉都變得輕盈曼妙，宛若在表演精彩的舞蹈。秋風不冷不熱，不疾不徐，剛剛好，拂在臉上，特別舒服，讓人心曠神怡。

　　桂花喜歡湊熱鬧，趕在這個時節來了，像一個調皮可愛的孩子，靜靜地躲在綠油油的葉子底下。秋風輕輕一撫摸，那些小花骨朵忍不住撩撥，似乎有人在指揮，號令一下，一夜之間，“嘩”的一聲全開了。花朵如同米粒，密密麻麻地綴滿了枝頭，金燦燦的一片。香氣真是迷人，不濃不淡，甜絲絲的，恰到好處。聞著這桂花香，人就輕鬆了，心裡也踏實了。

　　農曆八月，無論走到哪裡，只要有桂花樹，準能聞到絲絲縷縷的馨香。“綠玉枝頭一粟黃，碧紗帳裡夢魂香。”這話說得真妙，桂花雖小，香味卻能醉人。我散步時，時常被桂花香撞了個滿懷，不由得停下腳步，貪婪地吸上幾口，五臟六腑都活絡起來。這時，我總會想起小時候在外婆家的庭院裡玩耍的情景：樹影婆娑，花香陣陣，涼風習習，我們玩槍弄棒，樂此不疲。這份愜意，至今想起來，心裡還是甜滋滋的。

　　我所在的小區長著十幾棵桂花樹，都有些年頭了，枝繁葉茂，宛如一把把綠傘，花朵悄然開放，默默地散發淡雅的芳香，直往鼻子裡鑽，把人們的魂兒都勾走了。一陣風吹來，桂花紛紛揚揚飄落，蓋滿一地，像是鋪上了金色的地毯，連黑不溜秋的泥土也亮堂堂的。每年的深秋，整個小區都氤氳在若有若無的甜香裡。我有一個習慣，在小區進進出出，總要到桂花樹下站上一會兒，閉上眼睛，深吸一口空氣，渾身上下都舒暢了。

　　早晨起來，推開窗戶，熟悉的桂花香撲鼻而來，讓人神清氣爽。晚上回家，一進小區，又是花香陣陣，一身的疲憊被香氣蕩滌得一乾二淨，人頓時輕鬆了許多。

　　我記得老家門前有一棵桂花樹，細枝嫩葉，讓人憐愛。一到秋天，滿樹都是小巧玲瓏的黃花，星星點點，煞是好看。花香隨風飄散，裊裊娜娜，連隔壁王阿婆都說，聞著這味兒，吃飯都香了。我那時一放學，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桂花樹下，狠狠地吸上幾口。那香氣一入肺腑，整個人精神倍增、生龍活虎。

　　別看桂花個子小，性子卻倔得很，香氣非讓全村人聞到不可。小時候，我見桂花開滿了枝頭，調皮勁兒上來了，開始惡作劇，把傘倒扣在樹下，用力搖動樹幹。這時，金色的小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掉進傘裡，隨風打著轉兒，形成一個小小的金色漩渦。幾片淘氣的桂花，似乎長了眼睛，專往我的衣領裡鑽，涼絲絲的，帶著甜味，很有挑逗的意味，挺有趣的。不知不覺，半天時間就過去了。那時的快樂真簡單，一棵桂花樹就能讓我忘乎所以，玩個沒完沒了。如今想起來，心裡還是樂呵呵的，似乎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

　　桂花是自然界的慷慨饋贈，用處很多。它能做成甜糯的桂花糕，釀出香醇的桂花酒，還能泡一杯溫潤的桂花茶。在秋風中呷一口桂花茶，滿口生津，疲憊蕩然無存，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桂花的香味，柔而不媚，雅而不俗，沾在鼻尖上，叫人不由得歡喜起來，沉醉在這份質樸而又高雅的氛圍裡。

　　空閒時，我最愛看桂花飄落的樣子。一個深秋的午後，我又踱到了小區一棵桂花樹下。涼風乍起，金黃的小花飄飄灑灑，如同天女散花，美不勝收。甜香依舊，還是那麼勾人，整個小區都籠罩在甜絲絲的桂花香氣裡，讓人感到舒坦。

　　“人閒桂花落”，這不只是一句簡單的詩，更是一幅意味深長的畫，一種悠然自得的生活狀態。說實在的，人生在世，難能可貴的有個“閒”字。心“閒”了，才能看見桂花的飄落，才能聞見桂花的芬香，才能品嚐到尋常日子裡的百般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