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梓巖:老槐米樹下的盛夏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2025年07月19日 00:28
回外婆家為她慶生,又見到了那棵老槐米樹。
盛夏正烈,陽光似火,灑落在水泥路面上,熱浪在空中翻騰。老槐米樹矗立在水泥路邊的院子裡,枝椏斜伸過矮牆,滿樹綠白相間的碎粒點綴在萬千綠葉間,恰似繁星點點的夜空。樹下,槐米落了滿地。
白花花的槐米在地上鋪了薄薄一層,抬頭時,有幾粒正悠悠飄下,打著旋兒落在手背。將它們捏起細看,綠皮裹著米白的芯,帶著絨毛,湊近一嗅,是清苦的香氣,混著陽光曬熱的草木氣息,比薄荷更能解膩。
樹影在地上鋪成不規則的圓,光斑從葉縫漏下,晃得人眼花。一隻麻雀在樹下蹦跳著啄食槐米,啄幾下又抬頭望天,翅膀撲稜稜掃起一陣碎粒,驚得更多槐米簌簌落下。
天氣熱極,外婆家沒有風扇和空調,只靠一把舊扇子散熱。外公見我熱得慌,讓我去槐米樹下坐坐。外婆說,他們已不怎麼怕熱,實在熱得受不了,就坐在槐米樹下,會涼快許多。
我挪到樹影深處,後背貼上樹幹,一陣清涼襲來。樹外是明晃晃的陽光,看一眼便覺燥熱,而收回目光看向樹下的陰影,那燥熱便莫名消散。
風起時,滿樹槐米輕輕顫動,像一群小生靈在枝頭踮腳起舞。香氣隨風流動,時濃時淡,苦中透著甜。遠處有人吆喝著收麥子,木車轱轆碾過土路的聲響傳來,與槐米的香氣交織,給這暑熱添了些煙火氣息。
蹲下細看,落滿槐米的地面上,螞蟻正拖著半粒槐米往洞裡去。那米粒比螞蟻身子大兩倍,它們卻很有耐心,退三步又進兩步,越來越多的螞蟻加入其中,我撿了把槐米放在它們旁邊,看它們觸角碰觸,像是在商量如何搬運這意外之喜。
太陽西斜,樹影拉長,我爬到旁邊的草垛上。槐米仍在飄落,有的粘在草葉上,有的滾進石縫裡。一個小孩背著書包跑來,扔下書包蹲在樹下撿槐米,小手攏成瓢狀,撿滿一把就倒進玻璃瓶。“這槐米能泡水喝,俺爺爺說的。”他抬頭衝我笑,門牙缺了顆,嘴角沾著槐米的綠。
離開時,衣兜裡落了幾粒槐米。走在悶熱的土路上,手伸進兜裡捏著它們,涼絲絲的,像揣了幾顆夏天的星星。回頭望,老槐米樹仍立在原地,枝椏間的碎粒在夕陽裡泛著淺金,風過處,新的槐米正慢悠悠地落入這個夏天。


